“我不會說話麼?”
“你真的說話了?”
“我幾時不會說話了?”
珂蘭失笑,“對,你不是個啞巴。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樊隱岳瞥視她唇角的笑渦,問:“你會笑了?”
珂蘭微窒,澀然道:“我幾時不會笑了?”
“會笑便好。如你說過的,既然不想死,便須好好活。”
“原你都聽見了?”
“你說那些花,不就是為了讓我聽見麼?”
“說的是。若你當真聽不見,我也不必費那些唇舌。”
“……多謝。”沒有這個女子在耳邊不厭其煩的叨擾,自己也許就隨著心中的渴望沉睡去了。到了那個世界,有無先生,有無娘親,誰能曉得?但離開了這個世界,昭示她這
一生以懦弱而終,愧對娘,愧對先生,愧對自己。
“你說這個謝字,表示你認同我的話了?你要活著了?”
“對,活著。”她抬指,纏上垂到檐下順到眼前的一根柔軟柳枝。“連糙木也要拼盡周身之力使得枝繁葉茂,我若輕賤生命,豈不是連糙木也不如?”
珂蘭低頭一笑,“誰說人一定會及得上糙木呢?你看這花,不去勾心鬥角,不去愛恨qíng仇,只將自己開得千嬌百媚,恣盡妍色。花期過了,也不必哀chūn傷秋,大不了養jīng蓄銳
,遇chūn再發。人若如糙木,又哪三千煩惱?”
“你如今的話,竟然有了禪意。”
“什麼禪意?想事的時候多了些而已。”
“你現在已經是南院大王的王妃了麼?”
“奭國勢洶洶,南院大王前去抵禦外敵,哪有時間做兒女qíng長的事?”
樊隱岳一怔,“奭國?”
“就是奭國。也不知奭國哪的膽子,竟然敢主動發兵,兩個月內收復了所有失土,還將兵bī到了羲國邊境。如果不是這等狀況,你也不會有這等的清靜。”
“黑虎王那邊呢?”
“黑虎王?你教養出的楚遠陌麼?他與奭國已成聯盟,形成夾角之勢,共攻羲國。接下,場場都是惡戰,南院大王要棘手了。”珂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罷,專注盯著
她面上表qíng,問。“對這些,你還有興趣?”
樊隱岳眸光微閃,“也許。”
“你……”
“王爺回了!”園子那邊突響喧譁,中間又以太監總管的尖細嗓音最為仔細。“王爺回了,你們準備著,伺候王爺……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還不快先把茶水點心備齊了,
是想要挨本總管的鞭子不成?”
“回了?”珂蘭微驚,站起。“讓宮婢們扶你回去罷。”
“不必。這裡每一寸土地都是南院大王的,我能躲到哪裡?”她武功被封,泛氣乏力,形同待宰羔羊,躲又何用?
“躲過一時便是一時……”
“躲什麼?”
珂蘭側首,屈膝施禮,“見過王爺。”
征塵未除,血氣猶在,玄色戰甲,玄色征袍,楚遠漠踏進了園中,蕭殺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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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與他對視的幽潭般的眸內,空空dàngdàng。
楚遠漠微眯了眼,聚睛再看,仍然如此。
怎麼可能?他腳步踏上大慶宮土地,曉得了她的所在,便直向此趕,為的便是想知道她……有多恨他。但這雙眼裡,為何沒有恨?沒有恨,沒有怒,沒有任何qíng緒。
“想殺死本王麼?”他問。如果她的恨意藏得如此之深,他不介意予以激發。
樊隱岳點頭。
他哂笑,“想殺卻殺不得,很痛苦罷?”
她點頭。
“本,你應該有機會殺死本王,是你錯過了。你若殺死了本王,本王便不會有機會殺死關峙。你製造出了一個黑虎王,卻賠上了關峙的xing命,這筆帳,你算錯了。”
她未點頭,也未搖頭。
他唇邊的笑意,殘冷如鋒,“你自以為最周詳的計劃,卻害得關峙死於非命。如果你恨本王,不如恨你自己。”
她兩眸直直迎視。
“既然恨本王,為何不把你的恨表現出?是罵?是咒?還是想打?需要本王恢復你的武功,讓你有與本王過招的氣力麼?”
她閉眸養神。
“混帳!”楚遠漠切齒,右掌拇、食、中三指扼住她喉。“你以為本王讓你在這裡,是修身養xing的麼?”
蝕十七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書房內,桌傾椅頹,筆斷紙飛,連整牆高低的紫檀木書櫃也未能倖免,砰然巨響中四分五裂,令得偌大書房láng藉如狂風過境。
而製造了這場狂風的男人猶未能平,手中寬劍落處,一個半人大小的土定瓶又變了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