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事向來是以一傳百,大小宮女們聽說了藥材的來歷,追著阿彩討問與寧王“jiāo好”的由來,她躲避不及,只得大說故事,編纂了不下十個與寧王相識的版本,引發得行宮內颳起一陣“偶遇風”。進宮賞玩的寧王,一時在荷塘邊見得扶柳觀花的俏佳人,一時在假山畔瞥遇掩胸低喘的病西子,或者,突然間花枝搖曳,嬌憨活潑的少女打林中追打嬉鬧,不慎衝撞王駕……
胥睦火大了,雷霆萬鈞地闖到司設處扯走始作俑者,qiáng押出宮。
阿彩極識時務,安分守己地蜷伏在行駛平穩的豪奢車轎角落內,一路噤若寒蟬。豈料寧王爺白牙閃閃,好不得意:“含笑小宮女,本王演得像罷?”
她兀自眨眸,懵懂以對。
“腦袋壞了?”咚,咚,咚。胥睦拿指節敲了敲小宮女的額頭,傾耳聽著聲音。
阿彩頓時恍然:敢qíng自己榮幸擢升為寧王爺的新玩具了?
“稟王爺,奴婢既然出宮,可否順道去探望一眼家人?”玩具也當力爭人權。
“你還有家人?”
“稟王爺,奴婢不是石頭fèng里蹦出來的。”
胥睦嗤之以鼻:“保不齊就是。”
茲事體大,阿彩義正詞嚴:“奴婢對天發誓奴婢不是。”
“你說話也非尚寧口音,在尚寧城又哪來的親人?”
“請問王爺……”她決定大膽推理,小心求證,“如果奴婢不回答這個問題,王爺會將奴婢滿門抄折麼?”
胥睦目光如同看一隻怪物:“你當本王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不成,抄人滿門?你怎不說誅人九族?”
阿彩鬆一口氣:“那就好。”
“說清楚。”
“奴婢選擇不回答王爺的問題。”
“……”胥睦盯著那截細潤的脖子,計算著掐斷它的力道。
小宮女全無負擔地趴在窗前賞街景,突然跳起道:“呀呀,王爺,那就是奴婢家人所在的巷子,奴婢只下去看一眼,請王爺恩准!”
胥睦閉目養神。
“王爺……”
“不准。”
“奴婢告退。”她推開前門一躍而下,奔進小巷。
“停車!站住!”胥睦隨後緊跟,一個箭步追上,伸手將小宮女後脖領薅住,“本王說不殺你,你便有恃無恐了?敢問小宮女是在欺軟怕硬麼?”
阿彩兩足懸空,幾經掙扎無果,吱吱呀呀如一隻小老鼠般地叫道:“欺軟怕硬是人之常qíng!”
“人之常qíng?”胥睦惡笑森森,“仗勢欺人也是人之常qíng,敢違抗本王,本王罰你將整座行宮的馬桶刷上一整年。倘若你覺得不夠,就在這條僻靜巷子裡將你大卸八塊如何?”
小宮女兩隻小腳徒勞地踩了幾下空氣,終告安分,乖聲道:“王爺吩咐。”
第五章[本章字數:3138時間:2013-03-1113:22:51.0]
“小妹?”小巷第三戶人家的木門吱嘎打開,探出一道纖纖柔柔的影兒,一道輕輕柔柔的嗓兒,“你在做什麼?”
“嘿嘿嘿。”阿彩致以gān笑,“三姐看我像在做什麼?”
“玩雜耍唱戲麼?”
雜耍唱戲?胥睦以一張惡臉回過身去:“誰說……”
不管是皇族子弟的身分,還是一地藩王的尊榮,都足以使寧王爺身置百花叢中,真可謂咫尺之內花團錦簇,三里之內花開勝錦,方圓百里百花盛開……但當眼前忽現傾世之花,他還是被驚艷了。所謂佳榮曜秋jú,花茂chūn松,所謂瑰姿艷逸,儀靜體閒,原來世上有人絕美至斯,即使穿了一件不甚合體的煙色舊衣,仍美得不似凡塵人物。
“你……你離我姐姐遠點!”阿彩拼命爭取到自由,腳踏實地後立時化身一隻為保護幼jī抖起了全身羽毛的小母jī,閃身將姐姐掩到身後,彎眉成了立眉,圓眸瞠得更圓,咄咄瞪緊面前一隻超大花蝴蝶。
原來生氣的含笑花是這個模樣呢。無奈美人在場,不能失了風度,寧王爺qiáng自忍下與小宮女唇槍舌劍的衝動,溫爾笑道:“這話怎麼說的?含笑小宮女拿本王當什麼登徒子了不成?”
“含笑?”美人訝異輕呼,“你叫她含笑?”
“比阿彩好聽不是麼?”面對美人,寧王任何時候都能夠維持良好氣質。
“曾經不止一個人說她像含笑花,卻少有人這麼叫過她。”
“別人又叫姑娘你什麼呢?”
“我?”美人波籠煙紗般的美瞳輕盈一轉,“你叫我的妹妹為含笑,不如也給我取個名字罷。”
被美人賞識,寧王笑得風流明媚,笑得雲開月明,頓時間才思如泉湧,脫口道:“姑娘貌若天仙,就叫仙仙如何?”
“嘔——”小宮女立刻衝到牆角gān吐。
寧王爺痛咬牙根:如果不是美人在場,他定要掐斷那截可惡的脖子!
“我叫阿紅。”美人道。
“……阿……紅?”寧王爺的面部肌ròu好生扭曲,任他舌粲蓮花,實在沒有辦法昧著良心盛讚這個名字別致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