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眸。
“信成,你來告訴她。”他叫來站在畫舫入口的侍衛。
侍衛答:“在下昨日隨王爺外出,正遇含笑姑娘的姐姐遭歹人糾纏,幸得王爺仗義相救。”
她將信將疑。
“是真的啊,姑娘。”李嫂打船尾探出身來,“昨兒個小姐執意出門找您,奴婢在後面緊追,跌跌撞撞跑到了街上。如果不是遇上王爺,真真就危險了。”
他們這邊話說得太久,阿紅心急喚道:“小妹快上來,我們坐船去看魚!”
阿彩一邊向她揮手甜笑,一邊問道:“縱算你救了我姐姐是真的,又為何把她帶到這裡?還拿這麼一大隻花俏的東西誘拐?”
花俏?誘拐?寧王爺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這隻毫無品味的小宮女計較,道:“聽李嫂說,令姐之所以走出家門,是因為憋悶壞了。現在來看,她很喜歡坐船看魚。”
她一愣,為他語中的縱容意味:“你看得出我姐姐她……”
胥睦點頭:“她對事物的認知稍有遲緩。”
“王爺說得好婉轉。”阿彩莞爾,“因一場家變,姐姐神智失常了許久,瘋到最厲害時連我也不認得。”
“也因那場家變,你冒名進宮當差?”
“王爺是個好人,如果是在往時,我很願意有你這麼一個姐夫。”
胥睦先怔後笑:“怎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份上?”
“你喜歡我姐姐。”
“呃……”寧王爺無從辯駁。
“魚,是魚啊,小妹,剛剛跳起一尾紅魚,小妹快來看!”阿紅站在船頭,扶欄吟唱,“尚江之水清兮,水底見青荇;尚江之水瑩兮,波中現紅鯉。有君子兮不語,不語且不語,送吾以紅鯉。”
阿彩乜向身邊男子:“姐姐想要紅鯉,王爺不準備行動麼?”
“啊?”寧王爺尚未領會,那邊有道矯捷傲拔的身影一飛沖天,隨即俯衝直下,長臂抄入水中,迅爾倒飛逆回舫上,一尾鮮落魚兒送進阿紅懷中,雖非紅鯉,也已應景。
阿彩先是目瞪口呆,而後鼓掌歡呼:“信成威武,信成是大英雄!”
阿紅更是喜不自禁,對滑溜溜的魚兒親了又親,方戀戀不捨投回江中,向信成飄飄一禮。
信成此舉本意是為主子分憂,沒想連榮光也分了。胥睦切齒,對阿紅道:“本王也替你捉一尾來!”
嗵!寧王爺發揮失常,全身墜落水中。好在反應還算不弱,沒等侍衛施救,“孤鴻迴旋”濕淋淋站回舫板。
阿彩掩嘴抽息:“王爺……”
胥睦眼鋒如刀:“你敢笑一聲試試!”
“讚揚可以麼?”她凝視著寧王的濕身背影,目不轉睛。
“……准你說話。”
“王爺有一副好身材。”
“信成,給本王把這含笑小宮女丟進江里餵魚!”
然而,寧王爺哮聲未落,尚江城方向一道快騎馳來,馬上人等不及趕到近前,隔著恁遠已是高喊:“報王爺,大事不好,城中有百姓染上夏疫,府尹大人請您到衙門共議大計!”
第六章[本章字數:2476時間:2013-03-1213:30:00.0]
天都。紫晟宮。康寧殿。
上香歸來已有個七八日,慎太后仍是舉棋未定,即使坐在窗前,看那半池開得正好的蓮花,心緒也不能獲得半點安寧。
“太后認為商相的法子不可取?”寶憐端上養心安神的百合蓮子湯,恰巧主子又一聲嘆息,遂小心探問。
慎太后品了兩匙湯,惟覺寡淡無味,索然地擲了湯匙,道:“商相的意思哀家不是不懂,薄家加上薄年出過三位皇后,哪一個不是威服後宮的後宮之主?可是,薄年離開天都前已與皇帝絕裂,他們的夫妻qíng分在那時便斷了。縱然她有三頭六臂,皇上不喜歡,她也無處施展不是?”
寶憐往鼎里添了幾勺香粉,以團扇驅得滿室淡香,道:“您說過商相是大燕皇朝的臣工中最聰明的一位,出口的話都經深思熟慮,都有值得參詳的價值。他老人家為您出這個主意,或者是因為在他看來,這是眼下最能為您解憂的一條路。畢竟薄皇后一度曾是最得皇上心的人,與其費時費力栽培一個不知結果的新人,不如請一位知根知底的平衡後宮。”
“但那時的薄年有她的父親在前朝辦事,如今薄家已然沒倒了,一個受了自裁大刑的罪臣的女兒,又是被圈禁的廢后,如何還能如以往那般懾服六宮?”
“正因為無依無靠,才能惟太后是從,才需要為了存活無所顧忌,世道亂了用重典,後宮亂了就當下重藥,如今您並不需要另一位麗妃不是?”寶憐跟了太后近二十載,作為一位隨著主子的榮衰變遷幾經沉浮的宮中婢女,對這深宮規則自有一番不同於主子的dòng悉。
“是有幾分道理。”慎太后歪躺進金絲楠木三屏榻里,“容哀家再想想。”
寶憐將涼了的百合蓮子湯撤下,前往小廚房去查看煮在爐上的藥膳的火候。這時聽得廊下有兩三宮女的嘈雜話聲,沉了臉走到門前低喝:“這大聲小叫的,康寧宮幾時沒了規矩?”
“寶憐姑姑……”幾個小宮女嚇得噤語。
“什麼事這麼熱鬧?”
一小宮女惶惶道:“奴婢是聽打尚寧城行宮回來的內宮局同鄉說,尚寧城裡……”
聽沒兩句,寶憐已丕然變色:“去找伍公公,就說太后傳話,命他去請衛副統前往內宮局將你這個同鄉押往太醫院,請太醫們好生診斷。你自己也請太醫看下,縱然沒事也須吃付藥防著,這幾天不得到太后跟前伺候。”
小宮女匆匆去了,寶憐定了定心神,返回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