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貧嘴。”薄年將黻領撫挲平整,又理順被小妹自己折弄出褶皺的大綬,“這套親王妃的禮服各樣慶典都須啟用,千萬莫拆了上面的珠子去典當了。”
薄時噗哧失笑。
薄光垮了眉眼:“小光明白了一件事。”
薄年眸尾乜來。
“在二姐的眼裡,小光已經是眼中除了錢財別無它物的市儈之輩了。”
薄時起身,指尖點了幼妹額頭一記,道:“二姐這麼說,定然是斷定你做得出來。今後手頭侷促了找我,千萬別典當太后賞你的首飾。”
薄光鼓起小嘴:“那些東西一不能轉手當賣,二不能打賞人脈,難道裝在奩盒裡繁衍生息綿延後代?”
“你這小妮子!”薄時又氣又笑,想掩她的嘴又怕暈了剛剛點勻的胭脂毀了一臉的新妝,“真不知你這三年裡都做了什麼?怎這般刁頑?二姐你也不罵她!”
薄年淡哂:“你這才受了幾日?我整整受了她三年,也該叫你明白我的辛苦,順便也……明白下小光的辛苦。”
薄時以為二姐尚在玩笑,嗤道:“她有什麼辛苦?”
“養活兩個人有多辛苦,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得到。”薄年聲線細昵,狀似喃語。
薄時一怔。
三六章[本章字數:2274時間:2013-04-1710:41:31.0]
三姐妹尚說話間,繡樓外的鼓樂聲里被轟然大起的催妝聲壓了下去。
“七香車前雙驄急,亟待新主奮疾蹄。明王府內高朋滿,爭睹秦娥興揚頤。”替兄迎親的胥懷恭揚頸高頌。
薄時娉娉走出門去,憑欄向樓下嬌嗔:“這是哪一路的催妝詩,不通不通!”
林立閨房門前的一gān命婦女眷當即揮帕嬌叱:“不通不通不下樓!”
胥懷恭好生無奈,稍事沉吟,又頌:“自有莞爾素榮態,嫣然凝采度閣來。不須脂粉污顏色,妝成且待下瑤台。
這邊女眷們尚未回應,聽德親王爺恁是謙遜地喊道:“各位瑤台仙子,方才那首可是明親王親作,還請通融小生則個,莫誤了新人的吉時!”
德親盛裝臨場,身若玉樹,鬢似刀裁,昔日少年德王英姿重現,又這般以低聲下氣狀哀求,惹得女眷們齊齊以帕掩口嬌笑不止。
薄光拿起妝檯上滿繞珠翠的帷帽自苫其頂,笑道:“小光擔心再不下樓,德親王便要被生吞活剝了。”天都仕女命婦由來豪放,稍有不慎,德親王爺葬身虎láng之腹大有可能。
“扶四小姐下樓。”薄年吩咐。
緋冉領了慎太后分派來的兩位宮女進來,攙扶薄光起離,徐徐下梯,沿著長鋪至大門外的紅氈,赴往停在階前的雙騎婚車。
薄年、薄時並肩隨後,後者搖望著府門外那些個光華絢麗的送親長隊,喜道:“送嫁的人是司晗府里出的罷?那些舞姬樂隊童男童女都是頂頂光鮮出色的,聽說他還要帶頭障車,並請致仕的商相寫了障車文,多年過去,司晗疼小妹的心仍然沒變。”
“從小到大,但凡小光有心撒嬌的,都能得獲對方的疼愛,這也算一種本能,就似你可以輕易獲得男人的鐘qíng一般。”
“……二姐真是客氣。”
“小光一旦成為皇家婦,意味著她必須參與進這場遊戲。”
薄時面色一暗:“我曾想過若她堅決不願,我去要挾德親王請求他的皇兄收回成命的。”
“幸好沒有,不然把她推到這一步的我豈不枉費心機?”薄年輕言慢語。
“什麼?”薄時戛然止步。
薄年也站住身形,向薄府大門外喜慶歡騰的人群送去優雅淺笑,道:“如果我沒有再度承寵,皇上不可能下那道聖旨。皇上對自己在神智不清的時候寵幸了我這件事甚感愧意,故而下旨賜小光與齊家女兒平起平坐。”
“神智不清……”薄時眸光閃爍,“你說得這個‘神智不清’,是我想得那樣麼?”
薄年唇角微揚:“正是你想得那樣。”
“你為何要那麼做?”
“你為何在清醒的剎那恁快接受了德親王?”
“……你不該把小妹牽扯進來的。”樂曲悠揚中,薄時道。
“只要我們兩人身在天都,她便不可能遠離此處。與其任她像一朵暗處的花朵般自生自落,不如將她放到大樹下共沐皇朝的天光。”
“你認為那棵大樹能為她抵擋風雨?”
“那棵大樹能為小光做的,絕對比不上德親王能為你做的。”
“既然這樣,為何你還……”
“因為我們共同曉得一個只有小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