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年經臨一場生死大關,面顏如常談笑自若不說,竟親手拿起一把帶血的刀鋒後方不緊不慢地啟步回宮。半日後,這把刀出現在了魏昭容的chuáng頭。那日,尖叫聲劃破長空,遍襲六宮。
猶在佛前反省的薄光,聽罷衛免滿含擔憂的轉告,道:“二姐對付女人的手段自然是爐火純青,無人能及。但我們這場戰爭,真正需要應付得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當今世上最為qiáng大的男人。
所以,佛祖,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六九章[本章字數:2191時間:2013-05-2421:16:10.0]
早朝初罷,天地間一場秋雨糾纏未歇,沉浸在這片細碎無聲的煙雨中,帝宮的殿台樓閣、碧頂huáng檐,褪去了艷陽驕日賜予的顯赫,隱匿了盛勢凌人的張揚,浮騰出些微恍若不知所措般的迷離,以及無放安放的彷徨。
胥允執步行於天街之上,極目眺遠,一時也生出眼前的紫晟宮並非自己認識中的紫晟宮的恍惚錯覺。想來,花非花,霧非霧,其來有自。
“王爺,您肩膀濕了,還是到車裡去罷,到康寧殿還得有一段路走呢。”撐傘隨行的林亮道。
他步履如常,道:“把傘撤了罷。”
林亮趨步緊隨,道:“您這是去見太后不是麼?若是太后看見王爺全身濕了,擔心王爺不說,屬下等也要擔當侍奉不力的罪過。”
他一把將傘推開:“太后頂多罰你們些銀子,罰多少,本王責長史為你們補上就是。”
“王爺……”
“向後站,本王想一個人走走。”雨中行走,無傘無遮,盡落一身清涼,有何不好?
唉,王爺也苦呢,府里有一位淚眼相對的王妃,宮裡有一位少給好臉的王妃,連他這小小侍衛也替王爺感覺辛苦了。林亮放緩了腳步,為自家主子暗嘆一聲。
侍衛擔心主子貴體受損,雨絲卻不識人間富貴客,兀自侵擾,打豐鬢角、眼睫、唇際滑落,是以,他眼中的萬物愈發的失卻真實,虛幻如這段兩年的婚姻。
這兩日,他獨坐燈下,靜心品思,自問自己可因這婚姻得到過片刻的歡欣?閨房內相處不親不近,閨房外相待不溫不火,除此,便是爭吵,猜忌,怒顏相對,相敬如冰。這兩年裡,他渴望中的人近在咫尺,看著她容顏日盛,看著她體態嬌盈,看著她笑靨迎風綻放,看著她一日日走向絕美的巔峰,他望而不得,他觸不可及。若非日復一日的渴望積壓,那日他也可能yù用qiáng力重溫僅存於記憶中的那脈馨美……那日的那刻,她的眼中充滿了驚懼和厭棄。
“喲,王爺,這是怎麼話說的?您怎麼就這麼淋著?快來快來,給王爺把傘打上!”伍福全率兩名小太監迎頭趕來,一見他這般qíng狀,頓時嚇得著急忙慌,招呼身後人執傘侍奉,“王爺,太后聽說您要來康寧殿,吩咐奴才迎您到聽雨堂,太后今兒個在那邊用午膳。”
“聽雨堂?”他揚唇,“應時應景了。”
“可不是?太后還吩咐小廚房做了王爺最愛吃的清蒸鱸魚。”
“薄王妃也在?”
伍福全窒了窒,gān巴巴笑了一聲:“王爺您這邊走,這是條近路,省不少工夫吶。”
那就是不在了。他揮手推開頂頭遮擋物,道:“本王今日想淋雨。”
伍福全大急:“哎喲,王爺,這還了得?您金貴的身子哪能受這冷風苦雨?您若是嫌這兩個兔崽子們翹著腳打著礙事,奴才為你叫兩個身高臂長的侍衛……”
他疾步便走:“本王是在這裡長大的,曉得聽雨堂的方位,先走一步。”
“哎,王爺……”
明親王驟然提氣縱身,掠過諸人頭頂。
“王爺,使不得啊?您金玉之軀啊……”
他兩個起縱,將那些呼喊拋擲腦後。他不知她是如何安然過關,卻了解太后的深沉和jīng明,若她想在太后面前賣弄聰明,必然一敗塗地……
她在哪裡?
這場雨似乎專為了澆濕叫囂在他胸口的狂躁bào亂而下。她進宮面見太后,而後又是幾日不曾回府。那個府門於她的意義,與客棧不相上下罷?他這個丈夫於她,又比陌生人好了多少?
“王爺,聽雨堂到了。”隨行左右的林亮道。
前方芭蕉簇圍抱廊環抄處,正是聽雨堂。所謂“聽雨”,取得即是雨打芭蕉、早晚瀟瀟的意境。
他揩去一臉雨水,踏進堂內。
不肖多說,這身濕氣淋淋的模樣當即招來了太后的一通埋怨,責林亮速往他早年尚住宮中時的杏秀宮取了套常服,bī他到後殿換下。換完衣裳出來,又被催著喝下一碗熱湯,聽太后問道:“哀家打聽了,侍衛的傘你不打,太監們的傘也不打,這到底是在和誰置氣?”
“兒臣一時興起,想體會古人雨中漫步的雅味。”
慎太后嗔笑:“從來都不是疏狂的,怎突然起了這樣的興致?”
他覆眉:“偶一為之,聊添qíng致。”
“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玩笑。”
“兒臣自幼習武,倘一場雨也禁不住,又如何保家衛國?”
慎太后打這個兒子的臉上尋不到任何行跡,道:“哀家說不過你,吃飯罷。”
他引箸就食,問:“母后今日到聽雨堂,是專為來聽雨的麼?”
“這聽雨堂曾是你母妃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