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藉胸有盛竹:“你想告訴老夫這‘百蠱消’làng得虛名?”
“當然不是。”薄光低首向自己袖內一嗅,“此刻這些東西藥xing全無。”
“如此說,世侄女無懼無畏的底氣僅是來自膽色過人?”
“不不不。”薄光頭搖得如同撥làng鼓兒,“侄女兒不過一尋常婦人,哪有什麼膽色?侄女兒之所以不怕,靠得還是先下手為qiáng。但魏相不必多慮,侄女兒回府後便派一位大夫為您把脈,到時開的藥方里,必有為您解毒的那味。”
“什麼?”他伸臂想將她抓住,倏覺半身遲緩,力不從心,不禁驚怒jiāo加,“你……你何時下的毒?百蠱消為何無效?”
“百蠱消依然有效,只是侄女兒的毒不止藏在身上,帽子裡也帶了。幸好這百蠱消是靠接觸方才泯壓毒xing,若是氣味,侄女兒當真束手無策了呢。還有,倘若不是您先發制人,我這毒萬萬不敢下的。”
她進來不多時即扶過那頂幞頭,就是在那刻施毒?魏藉怔望此女,胸中恨意加劇沸騰:薄呈衍的女兒,他必定除之,必定!
“小光光在哪裡?司哥哥找你來了,快來快來,司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小光光,小光光光……”
樓下有個熟悉的嗓音引頸長號,薄光又氣又笑,衝到樓梯處先喊道:“來了!”向魏大人福了禮後,雀兒跳躍下樓。
“莫吵莫吵,司大哥保持幾分風度罷,也給天都城的名門仕女們留幾分念想。”
“哈哈,你司大哥無遠弗屆的魅力就在於不拘常禮的豁達,識貨點啊,小光光光……”
“我今日約你來此是想帶你認識真正的天都城,司大人如果這般渴望賣弄可愛,帶你去看猴戲如何?”
“……你在罵我麼?”
“豈敢?”
“不不,你的確罵我了……”
樓下鬧聲漸杳。
這個薄家**不但躲過了“百蠱消”,還設制了司晗這步暗棋備用?不錯啊,不錯,今日收穫良多,至少,他曉得這個薄家**,無論如何是留不得,留不得啊……
他yù愉快大笑,卻在無以復加的盛怒中抬腳將一隻圓凳踢飛出去——
薄呈衍你這手下敗將,竟敢yīn魂不散麼?你以為你的女兒賽得過我的女兒?你且看著,且看著,看著你的女兒怎麼死!
七八章[本章字數:2264時間:2013-06-0223:43:43.0]
今兒一早開始,後宮宮女、太監灑掃塗抹的間歇,竊議最多的,是昨夜馮充媛寢宮進蛇的驚悚事件。
其中,在上水宮當差的宮女由於親臨其境,講來尤是活靈活現:“昨兒個啊,我不是被派到上水宮值夜麼?負責看守萬水宮的燈火,才剛把廊下的大燈熄了不久,就聽見馮充媛的房裡發出一聲殺了人般的叫喊,我和幾個人沖了進去,馮充媛和和她的良侍正到處跳啊叫啊的瘋了一樣,然後我一眼看見了馮充媛chuáng上的幾條青皮蛇,差不多都是三尺多長,爬得那叫一個歡吶。”
“娘喲,聽著就毛骨悚然。”一聽者抱肩打個哆嗦,“聽說馮充媛最怕蛇,也難怪要被嚇病了。”
另一聽者道:“你們不覺得奇怪麼?聽說馮充媛因為怕蛇,命下面的人將寢宮方圓幾里的蛇全給打死了,那些蛇是哪裡來的?還一下子來了那麼多?”
“哈,依我看,沒準就是因為她殺了太多的蛇,觸怒了蛇神?”
“嘻,什麼嘛,蛇神是什麼?不過聽來很有意思就是了……”
深宮長日漫漫,每起一件事皆可使宮人們樂此不疲地闊談不休,當成日夜勞碌外的消遣。午後,緋冉到宗正寺公gān回來,一路面無表qíng地走回德馨宮,才進門內已是崩忍不住,按腹大笑:“四小姐,奴婢真是服了四小姐,您是怎麼做到的?”
“雕蟲小技,不敢在姑姑面前賣弄。”在rǔ母幫持下,薄光才為瀏兒洗完了澡,給這個無齒小人換上了一身小小裘衣,白色狐毛的簇圍下,看那張小臉雪團粉嫩,忍不住親了口。
“我這才明白四小姐為什麼叫我暗地裡搜羅那些人的喜惡,原來是有這用處。魏氏的擁躉們有一些人確是因為父輩而同聲同氣,但也有人是其父以銀錢開路,把那些需要大樹棲息的人攏在一處,人家投其所好,我們便投其所惡……還是投其所懼?”
“怎樣都好,不過是順手教訓下罷了,接下來,她們應當安分一陣子,姑姑趁著這段時間多為自己尋找些忠實可靠的人手罷。”
“是。”緋冉恁是振奮。在行宮內多年奮鬥做到了尚寢局之首,回紫晟宮後為試水深水淺一直低調蟄伏,如今少不得大展拳腳。“四小姐也辛苦了半日,奴婢來抱二皇子罷。”
薄光倒有此意,誰知瀏兒將臉兒俯在姨娘的頸處哼哼哧哧吐口水,執意不肯轉移懷抱。
緋冉失笑道:“二皇子真是依戀四小姐呢。容妃娘娘出事後,幸好有四小姐作陪,您身上一定有著和容妃娘娘近似的味道,二皇子準是把您當成了娘親。”
薄光無法,抱著小人兒走向寢chuáng:“我哄他午睡。姑姑倘若累了,也到碧紗櫥歇息罷。”
“碧紗櫥是四小姐小憩的地方,奴婢豈敢……”
“在此處我當緋冉姑姑是長輩。”她寥寥幾字後,走進紗縵。
緋冉是個jīng明透頂的人,如想拉為己用,除了共同的利益,還須有以心相換的雅量。但這個“量”,也須適中,少則不及痛癢,多則趨於虛偽。
“瀏兒寶寶,吃得飽飽,睡覺好好,快快長大,長大騎馬……”她哼唱著自編的歌謠,哄睡了甥兒,也哄睡了自己。
這個冬日的午後,德馨宮陷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