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回來了?您先回房,臣妾稍後為您送碧螺chūn過去。”
胥允執向她身後一瞥:“有什麼人來了麼?”
“是幾位回都述職的大人的夫人。”
他淡應一聲,徑直行歸寢樓。
齊悅笑吟吟回到軒內,少不得領受三位夫人對明親王爺天人之姿的讚嘆。這幾人也俱是見慣場面的,說了幾句無關要緊的閒話後,起身告辭,以不耽擱明王妃善盡人妻之責。
“王爺,臣妾進來了。”主寢樓書房外,齊王妃叩門獲准,接過身後丫鬟的托盤,一人邁入。
胥允執已撤冠散發,換上一襲素色家居常服,外間暑熱正盛,此間無冰無風,主人偏是清涼無汗。
“那些夫人走了?”他問。
“是。”齊悅將茶捧落丈夫眼前,寬大的粉紫絲袖滑至肘節,瀉出一雙脂玉凝就般的皓腕,細膩瑩潤,硬是將指間的白瓷茶盞比落下風。
“坐罷。”胥允執舉盅呡過一口,示意一旁的雕花圓凳,“外間說你對待各位上門求見的命婦無論品級皆一視同仁,親切有禮,頗得賢德淑良之名。”
齊悅頰膚微赧,道:“外面的人說臣妾好話,無非是看在王爺面上的奉承。臣妾不過是在盡一己本分,哪裡稱得上什麼賢德淑良?”
“身為命婦,的確少不得溫婉大氣的淑儀,與人為善的氣度,本王聽說御史台夫人頗得賢名,想必你自幼耳濡目染,從中得益不少。可是,你不是御史台夫人,是親王之妃,你該明白這中間的區別。”
齊悅聽得怔忡:“臣妾不知,請王爺示下。”
明親王指抹額角,嘆道:“得親王爵者,皆是直系宗親中與皇上血緣最近者。叔伯,兄弟,子嗣,無不是處在與帝位僅差一步的地方。我們這種人,最佳的生存之道,是活在皇家庇蔭下與世無爭地享受富貴平庸一生,不必英雄蓋世,德望出眾,更嚴禁朋黨成群,擁躉成眾。所以,你與那些命婦的結jiāo須適宜適度,點到即止。”
齊悅越發困惑,道:“王爺您兼管中書省,還帶兵打仗立了大功,這……”
“皇上信任本王,本王更須避嫌。本王辭謝各方宴請,固然是因為不喜熱鬧,但一個孤傲索群的親王,絕對比一個朝野讚頌的親王來得讓皇上省心……唉,倘若是光兒,她一眼便能勘破這中間利害,無須本王費辭。”
後面這句,純屬有感而發。
齊悅粉顏遽然一白。倘若不是生來柔順嬌軟的xing子,這時必定有一句話脫口衝出:她如果這般dòng悉政勢,明白利害,當年為何連她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救下?
當然,她不能說。
那個女子從這座王府離去已逾半載,自己作為這王府內惟一的女主人,依舊住在芳歆齋,進不來這座主寢樓。王爺常去薄府不是秘密,對薄光余qíng未了不是隱諱,她惟有順從。
“薄王妃才貌兼備,臣妾自愧不如。臣妾曉得薄王妃如今已是五品尚儀,太后倚重,皇上常識,前程似錦呢。”
他目色稍深,淡聲問:“你是外命婦,她是尚儀,你們應該常有照面,可說過話麼?”
“漣兒滿月宴時,是另一位雲尚儀經手,臣妾與薄王府少有見面時候。如今雲尚儀退職,薄王妃獨掌尚儀局大權,今後想必要見得多了。”
他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你和她常見面罷。宮中各局各司之首多是朝廷命官的庶女,她憑藉奇功高居五品,難免招人側目,你多與她見面,使他人曉得她在宮外不是沒有依靠,多少是個警醒。”
齊悅嫣然一笑:“臣妾與薄王妃姐妹一場,當然願意深jiāo,可臣妾擔心得是薄王妃未必願與臣妾來往。”
“你是一品命婦,她是五品女官,你主動攀談,她為了禮節也不能駁你的顏面,你反能落得一個寬容大度之名,何樂不為?”
方才,不還告誡她不需要刻意經營什麼賢德名聲的麼?齊王妃美眸柔qíng似水,道:“臣妾一切聽從王爺吩咐,明日進宮拜見太后之後,便去看望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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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兒,哀家這病已然好了,這苦藥還得喝上多久?”
鳳chuáng前,面對太后的愁眉苦臉,持匙餵藥的薄光抿嘴壞笑:“誰讓太后您不聽小光的話?罰您再喝上三日。”
“你這壞孩子,自從哀家患病來便鎮日受你的欺負,寶憐,你也不管的麼?”
寶憐侍立在chuáng頭,語意涼涼道:“奴婢最是心虛,如若奴婢那個時候勸住太后,也就不會累太后染疾,奴婢無地自容猶怕不及,不敢多嘴。”
慎太后咽下一口苦湯,氣道:“你看,連你也在欺負哀家。哀家那時不過是看著外間沒有日頭出去走走,哪想得了熱症?”
薄光彎眸,放出一對酒窩兒俏皮,道:“太后,您喝了這碗藥後,光兒去為您去煮百合蓮子湯,甜甜涼涼的,最是清熱消暑。”
慎太后嘆道:“讓哀家煩心的,豈是只有這個病軀?”
她大眼睛忽忽閃閃,問:“光兒可以為太后分憂解勞麼?”
“哀家的兩個兄弟進京賀允執平息匪患之喜,半路上居在遇上了一撥qiáng盜襲擊,如果不是他們事先有防備,說不定吃了大虧。”
“……太后懷疑是魏氏所為?”
“除了他們,誰還有這個膽子?”
有喔,薄家老大是也。她持勺再餵一口,道:“其實,光兒一直在收集罪證,但前朝魏氏不倒,後宮的魏氏倒了也無濟於事。魏大人之弟兵部郎中魏典的愛女生得頗為貌美,只須找個名目,隨時便可進宮為妃,聽說那位魏小姐內斂成穩,才qíng不俗,全不似其姐這般張揚跋扈,只怕是個更難纏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