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領著兩個小太監踏進來,指點著將小廚房做來的幾樣點心放在榻桌上,彎腰問道:“方才御膳房來人問奴才,近幾日皇上胃口不大好,晚膳的菜品是清淡一點還是補一點?奴才想近來暑熱,皇上還是吃些清淡點的好。”
兆惠帝略作思忖,眸中泛起笑漪,道:“把晚膳叫到德馨宮罷,朕邀薄尚儀一道用膳。”
王順五官一垮:“這可真是不巧,薄尚儀今兒個不當值,奴才聽王運說薄尚儀今晚就住在府里不回來了。”
“出宮了?”
“是啊。”王公公頓時qíng緒高漲,“薄尚儀因數許多天沒有回去了,打算去鴻運樓買些吃食酒菜,回去和犒勞那些看家護院的侍衛和丫頭們,好生熱鬧熱鬧吶。”
兆惠帝忍俊不禁:“如此真實鮮活的主意,也只有她了,她那些個置身凡世之外的姐姐們絕對沒有這等熱忱。”
“皇上說得是。待在四小姐身邊,輕易就能覺得活著容易起來……”
兆惠帝斷然否之:“不對。”
“啊?”拍馬屁還拍不對了?
“不是活著容易,是感覺到自己仍然活著,仍然感受這四季更迭,chūn花秋月。”
“啊。”境界太高深,奴才愚鈍,到不了。
叩。叩。叩。兆惠帝修剪潔淨的長指叩擊桌面,目色深淺變換,淺聲道:“這幾日,朕為了這幾份邊關守備調動的摺子一直悶在書房,今日終於得空,也出宮走走如何?”
“現在?”
“現在不行麼?”
“不是不是,奴才這就去準備!”乖乖,皇上對那位薄四小姐是越來越上心了啊,這是好事,大好事。
王公公腹中念念有詞,兩腿不敢怠慢,一炷香的時間內將出宮的便服、車輛準備妥當,送主子探訪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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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薄府傳出睽違多日的歡聲笑語。當院設了兩張桌,一桌男,一桌女,各樣吃食滿布其上,人人無不盡興。
薄光回程時,打街間大肆采置了一番,回府犒賞三軍。男子們當然多是好酒好ròu,女子們則多是胭脂水粉,人人俱被關照在內,皆大歡喜。
“綠蘅,天色還早,你領著她們多吃多玩,我去看一眼後院的藥糙。”薄光陪諸人小酌了兩杯,拍了拍身邊丫頭的肩膀,起身道。
後者趨步跟上:“四小姐不用擔心,奴婢每天都有照您吩咐的照料它們。”
她嫣然:“我曉得,只是多日不見想念它們了而已。你不必跟著,難得今日高興,你也去罷。”
“……是。”綠蘅駐足,望著這位主子的背影,眼內愧疚浮現:請原諒奴婢啊,四小姐,奴婢是王爺府里出來的,不得不向王爺稟報您回府的消息……唉,說到底,這兩位主子早日重歸於好該有多好,也省得她們兩面為人得難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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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您住在宮裡也有許多天了,今兒個冷不丁回來,是有什麼事麼?”
薄光停下小鋤,萬分納罕地望著自家的老管家,弱弱問:“我不可以回來這裡麼,良叔?良叔想把小光掃地出門了麼?”
薄良瞪著這個四小姐,啞口無言。打小就是如此,四小姐是老爺的掌上寶,是這個大院子裡所有人的開心果。因為有了她,老爺失去夫人後的笑容重回面上,薄府也和天都城所有的如海侯門有了不同的溫度。
薄光抱著一盆初生秧苗的藥糙放置亭央石桌上,道:“其他人我不擔心,惟有良叔。等下有人闖進來的話,良叔在外面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理會,且記。”
“四小姐在說什麼?”
“稍後良叔自然明白。”
“不能事先告訴老奴?”
“一兩句不夠,三五句嫌多,不如等它發生後,一切不言自明。”
“……四小姐最近在悟禪麼?”
薄光“噗哧”一笑:“良叔只須記住我叮囑過的……”外面腳步聲如此急促,人已到了?
“王爺,四……王妃就在裡面,奴婢幫您……”
“不必了。”
“不如您和王妃到大廳說話,奴婢為您上茶……”
“不必了。”
“王……”
綠蘅的語聲追不上主子不疾不緩的闊步,身著霜色常服的明親王邁進薄家後園,徑直行往藥田方位。
薄光揚唇:“良叔,有貴客臨門,去沏茶罷。”
薄良面生猶豫:“四小姐……”
“去罷,記住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