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來定麼?”她問。
“當然,如何罰他,小光說了算。”
“罰他……”薄光瞳仁黠轉,思索掂對,“罰他……背千字文!”
“……”帝呆愕,司晗無語。
她嬌俏揚首:“這個不好麼?”
“……好,好極了,沒有比這更好的處罰!”兆惠帝囅然,“司五郎接罰罷,拿最純正的官話為朕和小光誦上一遍《千字文》。”
司晗俊臉苦煞:“皇上……”
“皇上聖明,司大人威武!”她放聲歡呼,“小女子洗耳恭聽!”
司晗狠瞪她一眼,擰眉眥眼,扭曲著一張俊顏,張口道:“天地玄huáng,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
“聽不見,小女子聽不見!”她大搖螓首。
“你……”小司大人咬牙切齒,在天子平和目光的注視下,惟有揚氣提嗓,“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玉出崑岡。劍號巨闕,珠稱夜光。”她字正腔圓的接誦三言兩語,“從這裡,接著向下背誦。”
這小妮子真真是玩得高興是不是?司晗擠出一絲gān笑,誦道:“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鱗潛羽翔……”
此中間,薄四小姐想盡各樣辦法刁難,小司大人一一排除,終是整文作結。
“天呀,司大哥,誰都說你小時最厭學堂,竟連這幼兒的啟蒙文章也記得如此牢靠,敢qíng是被人誣衊了不成?”她吸氣嘖嘆。
“倒也不是誣衊他。”兆惠帝語意涼涼,“他在國子監時亦經常曠逃課堂,但無論是文章還是算學,每逢先生考校,皆可順利過關,朕那時尚曾暗妒過他的天資。”
司晗苦巴巴揪緊兩道臥蠶濃眉,長揖哀求道:“微臣知道錯了,請皇上饒恕微臣罷。”
兆惠帝覆眸懷內人:“還是小光做主。”
薄光兩眸喜悅彎起,道:“司五郎背誦聊算過關,罰抄全文十遍。”
司晗橫眸:“你……”
她呲出兩排貝齒:“倘若不服,加罰二十遍。”
司晗俯首朗聲:“微臣謹遵聖諭——”
原來小人得志的感覺如此美妙?她咭咭怪笑。
於是,天子滿眸縱容,小司大人不勝困擾。
及至司晗怏怏退下,兆惠帝半笑半嗔道:“你如此維護司五郎,朕有些許嫉妒呢。”
她嫣然嘻唇:“微臣就知道這點伎倆瞞不過皇上的英明雙眼。”
他輕哂:“你感覺出朕對司晗的貿然覲見含了怒意,故意折損他來抵消朕的火氣。朕看得出來,司五郎卻未必明白,小心他當真惱了你。”
她顰起秀眉,氣咻咻道:“他惱便惱,橫豎小光也確實狐假龍威了一回,不怕他記恨。”
他瞳內沉暗:“也不怕朕記恨?”
“嗯?”她無辜舉眸,“二哥為何記恨小光?”
“你啊……”他低嘆,雙唇俯下,在她兩瓣嫣唇上周轉廝磨,“朕果然不能拿你如何。”
這一刻,他的心和qíng俱是真的,為了這份真,她揚首承受了這個吻……
樓梯背光處,司晗斂氣立足,身影如雕。
他自然明白小光方才的用意。那小女子在他面前那般不願提起那個宛若笑話般的結拜,不願觸及曾經的“小九”,方才居然主動喚他“司五郎”……小光,司大哥是不是在有意無意間也做了為難你的人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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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你還是不招麼?”
宗正寺正堂,太后親臨居中主審,左側是宗正寺卿、少卿、寺丞諸位官員,右側是司正司司正、典記、掌記一gān職屬。大堂正央,魏昭容卸去釵環華衣,一襲素色囚服,跪地受訊。
“臣妾冤枉,臣妾無罪可招。”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然身處逆境,魏昭容面上傲意不斂,纖背挺直,堅守前言。
慎太后悲怒jiāo加,道:“這幾日下來,哀家屢次給你坦白減罪的機會,你竟是這般冥頑不靈,徒費哀家一片苦心!”
“太后娘娘。”魏昭容嘴角掀開冷笑,“臣妾心明眼亮,您更是心如明鏡,旁人也早早曉得太后從來不喜歡臣妾,您這副慈悲顏面還是不要用在這裡了罷?”
慎太后沉顏搖首:“你今時今地毫無悔改之意,實實法不容赦。哀家縱然有心看在蠲兒、柔兒的面上寬恕於你,亦不得不為了大燕的法令尊嚴從嚴法落。你再不招認,哀家勢必下令用刑,屆時皮ròu之苦尚在其次,你嬪妃的臉面亦從此dàng然無存。難道縱使如此,你仍執意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