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眸:“本王今日和你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曉得。”
“是,民女絕不向大哥透露一字。”她惶怖頷首。
他眸線幽冷:“本王聽說江院使已然在歸來的路上,江院使接手太后治療時,只能診斷出太后的舊疾復發是秋寒所致,你可懂得?”
“請王爺放心。”
“去太后榻前侍候罷,趁這個機會好生為太后調養鳳體。”
白果退得畢恭畢敬,守在門外的林亮盯著此女彳亍行走的背影,一徑在心中高豎拇指:自家王爺調教的功夫,當屬世間一流,硬是把一朵含荊帶刺的玫瑰調教成了溫順乖從的白花一朵……饒是如此,為何不曾將這功夫用在薄王府身上?是不想,不忍,還是無效咧?
六七章[本章字數:2711時間:2013-09-0820:44:14.0]
儘管回程在即,打點行裝、應備途用諸般大小瑣事自是勞煩不到天子頭上,只須在啟程之時提足踏上金輅而已。是以,兆惠帝將行前的五日善加利用,召見去年冬季曾受冰災的南方五省官員,詰詢各省今冬應急策略、物資籌備及民生安撫諸況。
一日分為上下,早膳過後,至午膳之前,與一省正、副職會談;午膳後,與晚膳之間,再見同省文武要員。遇相談甚歡者,帝邀其同桌用膳,以示恩典。
這般的密集日程,委實cao勞,且天都隨行的京官俱各領要務,無暇襄助,薄光遂採納了王順的規勸,走進正陽殿。第一日上午,僅是避在書房為天子整理書案,午後得帝允准,列席正殿,持筆記錄晤談全程。
各省大員起初並不知這位三品內官穿著的女子是何人,乍見其清艷容色時,尚曾詫異不好女色的天子何以一反常態。後見她提筆順暢,書寫流利,箇中以學致仕的官員不禁刮目相看,且她自始至終儀態清朗,筆耕不輟,不曾閃現絲毫邀寵媚態,諸人相繼生了讚賞之心。及至中間,有人聽到皇上稱其為“薄御詔”,諸人方知這便是那位惟一留在宮廷的薄家四小姐,無怪通身大家氣派,面對一gān封疆大吏,猶是安之若素。
“小光歸整的這份記錄竟是如此周詳,翰林院的知制誥也當自愧弗如。”
晚膳後,兩人移身偏殿,薄光坐在羅漢榻前的束腰圓凳上,就著榻案整理今日記錄,按先後jiāo予龍目御覽。
兆惠帝看了一遭下來,喜出望外:“那些起居舍人們只懂得記載朕的言行,指望他們行筆,只怕也是顧此失彼,小光做得極好。”
她卻無法處之泰然,蹙眉道:“天下皆知御詔一職純屬虛設,微臣怕皇上積勞,來正陽殿原只是想為皇上整理案頭,誰知道今日列席政談,著實有悖規例……”
兆惠帝一笑,拉起她一隻素手,道:“今日表現得落落大方,不是很好麼?朕若覺得不妥,自會命你迴避,小光自己無須為此煩惱。”
憑實講,這小女子今日的表現超出了他的想像,每堂會見,她走進,坐下,提筆,書寫……及至結束,不過兩三個時辰,一省官員望向她的目光已然迥異更改。普天之下,怕只有薄家女兒經過住那等歷煉。
薄光咕噥道:“既然皇上自己不怕這事傳回天都召來言官御史們的慷慨陳辭,小光當然也無所畏懼。”
“這就對了。”兆惠帝不以為忤,“言官御史說話,有朕在前朝擋著,不足懼哉。可其他人的話,朕反而未必能夠時時替你顧及,小光若能充耳不聞,自是最好。”
話雖如此,她仍是好生不解:“但皇上跟前絕不缺一個執筆錄事的,何必非得觸動那些言官御史們的禁地?”
他微怔:“禁地?”
她以筆桿輕點那沓厚厚張頁,搖頭晃腦,道:“聖上縱容女子gān政,實乃。”
他搖頭哂笑:“朕在繁忙時候,有自己喜歡的事物陪伴一畔,疲勞相應抵減,哪裡談得到縱容女子gān政?言官們的話,朕若事事依從採納,怕是連坐臣起居也不得安寧。當聽則聽,當廢則廢,海納百川,濾濁存清罷了……你在做什麼?”
她埋首一氣奮笑疾書,而後舉眸嫣然:“記下皇上的話,恪盡臣之職守。”
他挑眉:“有勞御詔大人。”
今夜紅袖添香,適宜讀書。
想他識字之始,即須領受國策制論、政行史鑑,如那些詠風吟月的清婉詩章,太傅多是一帶而過,不予推介。他雖然也未沉迷其間,但在少年qíng思初萌的時候,對於“紅袖添香夜讀書”一說,亦曾心生意動。只是,從太子到天子,夜伴讀書的美人多不勝數,從未使他有所體味。今時今刻,方知不是詩書騙人,而是所遇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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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大人,多日未見,別來無恙乎?”
司晗一早進宮,行往正陽殿的途中,與巡防的衛免不期而遇,二人打個照面,後者先行閃身避讓,前者偏不打算就此別過,老氣橫秋的招呼信口道來。
衛免自知從不擅長應付這類人種,淡道:“在下很好,多謝司大人問候。”
司晗笑顏可掬:“司某來此也有幾日,和衛大人見面還是首次,是而司某忍不住yù向司大人拜師學藝,還請衛大人不吝指教。”
“……在下才疏學淺,哪敢指教司大人?”這廝賴纏,不知薄四小姐何在?速來降妖伏魔!
司晗笑眸眯眯:“衛大人是如何做到如隱形人一般?”
“……”什麼和什麼?
“明明存在,仿似不存在;明明不可或缺,仿似無足輕重。衛大人是如何做得到這點的?”
這個人……
衛免眉峰糾緊,道:“司大人的話,在下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