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送信的人宣進殿,朕有話當面問他。”
王順好生納罕:好端端的,皇上見一個送信的作甚?腳底不敢怠慢,速速到外面傳話。一層層遞達下去。
兩刻鐘後,送信的訊兵跪伏於明元殿正殿。
“你是打雲州大營里出來的人?”
“……是,是。”小卒一名,得見天顏,端的是惶恐不勝,瑟瑟道。
“這份捷報出自誰手?”
“稟皇上,這是副將大人名小的傳來,想來是副將大人……”
“副將?”天子鎖眉,“你們的主將何在?”
“司將軍他……他……”
兆惠帝眉心更緊:“司將軍如何?”
“皇上問你話呢,還不快點利落回答!”王順低聲叱道,依據多年經驗,聖上這是動怒的前兆吶。
訊兵一顫,道:“小的……小的只是一個訊兵,著實不清楚真實qíng形,但聽那些人說,將軍為了救監軍大人,如今全是下落不明。”
“為救監軍大人下落不明?”兆惠帝輕問,“把你所知的qíng形詳細講給朕聽。”
“是,是。”訊兵膝下如跪針氈,使力qiáng自鎮定,“小的聽、聽有人私下議論,說監軍大人被叛匪擄去當作人質,要挾司將軍退兵,然、然後……”
兆惠帝淡聲:“然後怎樣?”
“然後司將軍好像趁著晚上進山救人,大敗敵軍……可是,一直不見監軍大人和司將軍回營。”
“沒有回營是什麼意思?王順你聽得懂麼?”
王順打個激靈,朝訊兵彎腰叱道:“皇上要你回話,你一口氣倒出來就行了,還要皇上一句一句的問你,腦子不夠用不成?”
訊兵汗流浹背:“小的知罪,小的在外面粗鄙慣了,請皇上恕罪。”
“行了行了,快點說罷。”鑑於話題的主角是薄家四小姐,王順此刻也是提心弔膽,“司將軍和監軍大人沒有回營是怎麼個意思?你們可有尋找?有什麼下落沒有?”
“有人說監軍大人在亂軍中被叛匪推下了懸崖,司將軍也跟著一併跳了下去……”
而後,便是龍顏大怒,一聲厲喝,把手中的捷報擲落:“難怪上在最末幾句寫得語焉不詳,竟是藏著這麼一樁事!”
惜薄監軍美志未遂,良可痛惜。感司將忠義兩全,泣血稽顙。
若非對這兩句心存疑慮,也無須特地把訊兵叫來問話。
“皇上息怒,待奴才好好問問。”也嚇得跪了下去的王順拿拂塵捅那訊兵,“咱家方才問你的話還沒有回,司將軍和監軍大人不見,你們那邊有沒有派人尋找?沒有什麼消息回來麼?”
訊兵早被頭頂那聲吼嚇得魂不附體,卻也明白若不能好聲作答,自己脖上這顆腦袋今日勢必就要搬搬家,急道:“苗寨的大圖司率族眾在白雲山上搜索了幾個日夜,軍中也有兩位將軍帶兵隨行,這會兒沒準已經有了下落……”
算你小子有兩三分的機靈。王順隨即附聲:“是啊,皇上,司將軍武功高qiáng,監軍大人jīng通醫術,說不定這時候兩位已經平安歸來。”
兆惠帝凝眉:“這個副將是在賣弄文采不不成,把好好一份捷報,寫得如同訃聞一般?”
好罷,雖不知你這副將何許人也,在聖上出口發落你前,救你一命也無妨。王順陪笑道:“皇上,依奴才看,如此一場振奮人心的大捷,是時候犒賞三軍,正好派個可靠的人實地去看一下。”
“你這個主意倒是可行。”兆惠帝面上稍見霽色,“依你之見,誰去為宜?”
“奴才不才,願意走這一趟。”
“你?”
“奴才就當自己是主子的眼睛,替您好好看看。”
“說得很好,別人去,朕也不能放心。”
王順憋在嗓上的一口氣緩緩松落。
當夜,王順因遠行在即不必當班,遂跑到內侍省找著自己的兄弟王運喝酒辭行。
王運聞說大驚,道:“薄御詔落崖?這事有幾分可信?”
“不管有幾分可信,為兄這不是去眼見為實麼?”王順悶一口力道十足的老花雕,“話說這事透著一股子蹊蹺,薄御詔周圍恁多侍衛,賊人哪能輕得近身?依為兄的猜測,這事八成是有幾鬼從中接應。”
“大哥是說……”
“為兄走了以後,你和緋冉好生把這事理一理,看看這邊有什麼異樣沒有。這外患好理,內賊難防啊。”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幾日內,“薄御詔落崖,司將軍救美,雙雙生死不明”之說,天都城內街知巷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