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寨,昨日晚間鸞朵小姐找到兩位大人後帶回苗寨,大圖司今日派人過來給王爺送信。”
“命府尹找來雲州城內最出色的大夫,隨本王趕去苗寨。”不過一刻鐘的工夫,他洗浴穿戴整齊,步出屏風。
林成瞄了瞄外面雨勢:“現在麼?”
他裹上披風:“就是現在。”
“屬下自是不打緊,但王爺您方才已經淋了雨……”
“本王好歹也有過軍旅生涯,這點苦還耐得住。”
“可是……”主子主意打定,自是勸止不了,林成稍加思量,“王爺稍等,屬下去向府尹府借輛馬車!”
他闊步邁出門檻,道:“不必等,直接到前面命府尹將他的車借本王一用即可。”
“王爺!”林成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把油傘,追上已在雨中的主子。
~
“你……你這是怎麼回事?”瓦木一腳踏客室,目眥yù裂地瞪著竹榻上遍體傷痕的某人,愕然問。
後者向他眨眸:“是某位聖手神醫的傑作,如此維妙維肖的效果,本大人甘拜下風。”
瓦木長鬆口氣,向窗外合掌祈禱:“感謝偉大的苗神,這些傷如果是真的,薄天一定會殺我全家。”
“大圖司怕我家哥哥啊?”薄光圓圓的大眸壞壞斜睨,“是因為你奪了他未過門的妻子,心中有愧麼?”
與丈夫同來的司晨施施然坐在她近前竹椅之上,眯眸輕嗤:“我本來還為你擔心,你既然還有這個心思,算我多事!”
薄光賴賴一笑:“本大人不管是處在如何絕望的境地,總是要想辦法給自己尋些開心快樂的事才行,這是市井小光的生存之道。”
瓦木目露疼愛,走過來撫了撫小女子的頭頂,贊道:“我們苗人有一句民諺:越是想哭的時候,越要笑給自己看。”
司晨垂首低語:“無論怎樣,這一回是我欠你。以往,也是我對你不好。”
薄光嫣然:“小光已經說過做這件事不是為你,這世上傷害我的人或者有多個,司姐姐絕對不在其中。”
“我已經給明親王捎了信,估計他明日就會過來,你……”他們恁多男兒,難道真要一個嬌小如斯的女子將這樁事qíng擔起?瓦木心生愧疚,“你如今反悔還來得及,明親王那邊我有法子應付。我也願意親自趕到天都城,求皇上放過岳父。”
“瓦木大圖司不止是雲州苗寨的首領,在整個大燕版圖內的苗人族群中也是威望高重,所以在你向皇上求娶司姐姐時,皇上毫無遲疑。由你去求皇上放過老司大人,他必定賣你這個人qíng。可是,小光是天都城出來的人,深知其中利害。你若出面,皇家勢必趁機迫大圖司做一些不得不做的犧牲,大有可能牽扯到你族人的利益,你若應下,傷族人之心;不應,傷司姐姐之心。”
瓦木將信將疑,眸光覷向妻子。
司晨嘆息:“是,我這個也在天都城長大的人很是確定,誠如小光所說,皇家不會白白放過過個可以令你伏首稱臣的機會。”
“縱然大圖司不求,皇上也不會殺司相。司相對大燕的奉獻和忠誠,皇家人心知肚明。你求,皇家不過順水人qíng。你不求,皇家也不乏台階收手。無論是哪一樣結果,司相被毀掉的聲望和清譽卻永遠難以恢復。但,我們那位老大人是將聲譽看得重於生命的儒家學士,他絕不肯頂著貪墨結黨的污名苟活餘生,你救下他的那日,興許便是他以死明志的那時。”
司晨以袖掩了半邊粉面:“你竟然如此了解我那位頑固老父麼?”
“不是我,是我家爹爹,他說這世上若還有一個人具有伯夷叔齊恥食周粟的氣節,當是老司大人無疑。”
司晨悵笑,道:“薄相對家父知之甚深。家父曾說:薄相逝,自茲世間再無司某知己。”
瓦木卻是大大不以為然,擰眉咕噥:“我雖然在天都讀過多年漢學,但對於你們那套勸輒用死明志的氣節之流仍然不甚明白。這世上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麼?活下來,才有一切可能。”
活下來,才有一切可能……若爹爹也作如是想,有多好。薄光心中彌起一絲苦意,淡淡笑道:“大圖司娶了一位漢家儒士的女兒,以後會越來越明白個中端倪。漢家天子統御四方,以法學治國,以儒學控人,是而,我也須從法從儒,還老司大人的清白。屆時,免不得煩請大圖司配合。”
司晨頷首:“在你離開後,我和瓦木也會以向太后補祝壽辰呈獻雪蓮果為名進京。我們那位太后娘娘最愛靈丹妙藥,不會拒絕這枚苗藥的聖品。”
薄光莞爾:“如此說定了……”
噠噠噠。外邊有急不可耐的跫音抵達:“朋友,那位明親王來了!”
“這時候?”瓦木瞠目。外面那些摧枯拉朽般的風聲雨聲是作假來的?
鸞朵一跳而入:“就是這時候,他是怕我朋友飛了?”
“看罷。”薄光撇了撇嘴兒,“我縱然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不是?”
風大,雨大,心緒飄搖,不可捉摸,恰如每人心境。
四十章[本章字數:2188時間:2013-11-0300:29:42.0]
薄光曾想過,如果自己再見這個人,會有怎樣心境。畢竟,他一度左右著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畢竟,他曾使自己傾盡所有心力去愛,去恨,去怨,去仇。
若有一日不愛,又將如何?
如今看著他,便知道,當愛qíng消失,竟是如此的如釋重負。這個人,果真再和自己無關。
“明親王別來無恙?”她欠首,“微臣有傷在身,請恕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