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夫人是輔國將軍向戍的女兒向蓉,丈夫則是鎮守邊關的元豐將軍,早年隨戍邊的父親在邊疆長大,頗通幾下拳腳功夫,xingqíng更是天都城命婦圈內有名的河東獅吼。她這一踢,著實踢得魏大夫人痛不可當,慘呼聲傳遍整座品雲軒。
魏昭儀先扶起魏二夫人,見得這般qíng形,當下拉著母親躲避,躲到身後一排種著長壽松、小金桔的盆栽後。
而那邊,魏大夫人和將軍夫人一個命對方跪地認罪,一個笑對方痴心妄想,已然是勢同水火。
“放肆!”眼前發生的一幕實在離譜,以致慎太后在走過來前,猶在懷疑是否是方才戲台上的大戲演到了台下,“你們……你們還有一點命婦的模樣麼?如此行徑,與市井潑婦何異?”
“太后,您為臣妾作主啊。”魏大夫人含淚福身,“臣妾無故受人毆打,請太后為臣妾作主,嚴懲兇犯!”
“太后,臣妾也有話說。”向家女兒亦不示弱,跪道,“臣妾無端端被她推過去的花盆砸中腳面,如今腫脹得連鞋也不能穿了……”
魏夫人痛斥:“你一派胡言,本夫人何時推花盆傷你來著?你方才分明用腳狠踢了本夫人一記,還敢欺誆太后?”
向家女冷駁:“是你傷人在前,我自衛在後,我踢你的左腳不過是倖免於難,大不了請御醫來驗我右腳的傷勢!”
“驗傷便驗傷,本夫人的膝蓋正要好好驗驗……”
“都給哀家住口!”慎太后頭痛yù裂,“淑妃,代哀家送各家夫人出宮,今日的宴席到此為止。寶憐,將這兩人分別領到康寧殿的東西便殿,傳尚儀和司正候命。”
淑妃出面送客,寶憐前來領人。那魏大夫人走便走了,猶狠狠瞪了敢在虎口拔牙的向家女一眼。
後者不但不懼,尚冷笑道:“再瞪,我剜了你這兩隻眼!”
火上澆油,魏夫人切聲低罵:“你且等著,看本夫人如何把你連根拔起!”
“你算哪根蔥!”向家女怒焰勃發,掐腰大罵,“你以為這天都城這大燕朝是你魏家的天下不成?你還敢將我連根拔起,我看是我拔光你所有的牙才是!”
魏大夫人頭一回遇見一個渾不吝的主兒,氣得顫顫巍巍,好半天憋出一句:“你這賤人大膽!”
向家女杏眸圓睜:“你敢罵我賤人?看我撕了你這張嘴!”
寶憐和諸宮女上前勸架,紛紛被向家女不同閨閣女兒的力道給搡了出去。恰巧,有幾位命婦打側邊經過,帶著那麼一毫看熱鬧的心思且走且停,順便化作被殃及的池魚,一個個被撞得東倒西歪,還有人跌進天池凍結的冰面。
有宮女撒腳去向主子報信:“稟太后,魏夫人和元夫人又打了起來,還把經過的陳尚書夫人、張御史夫人、賀左仆she夫人給撞傷了!”
慎太后驟發一陣暈眩,扶額道:“這這這……荒唐,荒唐,天下怎有這般荒唐的事?這實在……”
“太后,太后!”
“太后暈倒了,快傳太醫!”
“快去稟告皇上!”
太后jīng心安排的冬至宴,演變成一場別開生面的宮亂。
魏昭儀始終扶著母親躲在暗處,眼瞅qíng勢如此,叮囑母親道:“娘回府後立馬到姥姥家,至少住上月余,待女兒這邊將大伯母給安撫住,您再回來。”
魏二夫人淚眼婆挲:“你大伯母不是好惹的,為娘在這裡,至少可以做她的出氣筒,不然她事後找算你頭上,到時你怎麼應付?”
魏昭儀不由大氣:“你真是……”
“夫人還是聽昭儀娘娘的罷?”緋冉施施然打簾後走出,翹首眺望那團亂處,“娘娘如今貴為昭儀,又是皇上的新寵,魏大夫人怎麼也得心存忌諱。夫人若留在這裡任人欺負,才會成為昭儀娘娘被人捏在手裡的弱處。再說,您若藏起來,您的畏懼也能使魏大夫人獲得少許安慰,多少也能消幾分氣,對昭儀娘娘反而是件好事。”
魏昭儀瞥了她一眼,對母親道:“她說得沒錯,趁著大伯母被司正司的人軟禁宮內,娘趕緊出宮,就跟爹說是我說的,要你暫且離開天都城。”
魏二夫人灑淚而別。
魏昭儀回身面對不請自來的緋冉,道:“借一步說話?”
緋冉恭首:“娘娘請。”
緋冉領路,兩人從品雲軒的側門走出,一路默然地行進御花園內,尋得一僻靜小亭。
“本宮記得你是司儀緋冉?”
“正是微臣。”
“你是太后跟前的紅人,為何來助本宮?”
緋冉一笑:“姑且不說微臣當不當得起‘太后跟前的紅人’的美譽。為什麼太后的人就不能幫助娘娘?”
“你明知故問。”
“娘娘。”緋冉微微傾身,“微臣在這宮裡呆了已有二十多年,不妨以老賣老,告訴娘娘一句:在這後宮裡,多一個朋友,絕對好過多一個敵人。”
“朋友?敵人?”魏昭儀秀靨含譏,“誰是友?誰是敵?”
“娘娘能這麼想也不錯,總比那些認為後宮當真是姐妹和氣風和日麗的娘娘少了幾分天真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