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消去本宮今日所受的羞rǔ!”魏昭儀吐字如針,“如今整個後宮都曉得本宮今日被一個廢人罵得不敢還口,一想到此刻每扇窗戶後面都有一張嘲笑的面孔,本宮……”
蔻香以膝蓋跪行到案邊,為主子斟來一杯香茗舉過頭頂,道:“娘娘忍一時之氣,圖得是長遠。她再是囂張,也是無名無分的廢人,而您是二品昭儀,一賤一貴,不能相比。”
“……她是你的舊主罷?”魏昭儀緩呷一口茶,目底生疑,“本宮雖自問從沒有苛待你,卻也沒有好到讓你如此迅速轉移忠心的地步,你為何處處幫著本宮?”
“因為同是女兒,奴婢是下賤奴婢,她卻是尊貴主子,奴婢不想把自己的命運jiāo給別人擺布,即使那個人是給了我生命卻不給我尊嚴的父親。”蔻香淡淡道。
魏昭儀呆了須臾,掩口抽息:“你是大伯的女兒?”
“私生女。相爺認為靠著這層血緣,我會為了他的嫡生女拼死賣命,他卻從沒有把這層血緣放在眼裡。”
“……大伯連自己的骨ròu也可利用得這般徹底,遑論我這個侄女?”魏昭儀喃喃道。
蔻香哽咽道:“娘娘不知奴婢的身份,對奴婢依然體恤有加,那位前魏昭容明知我是她的妹妹,仍是想罵便罵,想打便打。尤其在太后跟前受了氣,奴婢暗示她忍耐後,回到宮裡必有一番劈頭蓋臉的斥責和踢打。”
“你快起來。”魏昭儀心懷憐憫,伸臂把她扶起,“你既然是真心幫襯本宮,本宮便願將你當成自己的貼心人。大伯想本宮救那個廢人,無非是巴望著她能從新回到皇上的視線之內,得回寵愛,你須助本宮將大伯的這個念想徹底斷絕,讓令他明白本宮是他惟一的指望。”
“……奴婢願助娘娘。”
父親大人,這便是女兒一直期待的時刻,請您擦亮眼睛,仔細觀摩。
五四章[本章字數:3607時間:2013-11-1706:55:42.0]
當正月過去,新年佳節的氣息逐漸遠離天都城街巷之時,司晗歸來。
同行者還有大圖司之妹鸞朵,這位身著苗人鮮麗服飾的異族美人將將出現,即為沉悶了許久的紫晟宮內帶來別樣風qíng。
他們到達之前,天都城剛降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雪。這時際,青松頂白髮,紅梅留薄粉,碧瓦之上玉色分明,流水檐下冰串晶瑩,正是鸞朵從未在自己家鄉睹過的奇景。
她披著一件貂袍,在整座薄府內飛跑跳躍,驚呼連連:“朋友,朋友,我長了十九歲,第一次穿這麼厚的衣服,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雪,原來雪是這美麗的東西!哈哈哈,你的家鄉原來這麼有趣!”
“雪很美麗麼?”望著窗外那位快樂的貴客,織芳悄聲問旁邊的綴芩,“雪凍時,青石路是連步子也不敢邁;雪化時,尋常路上便是泥濘一片。哪裡美麗了?”
綴芩小聲回道:“你只盯著它的壞處,當然不覺得它美麗。”
薄光失笑:“綴芩說得有理。”
織芳噘起嘴兒:“四小姐偏心。”
“一樣事物從來皆有兩面,好與壞,正與負……”她語音一轉,“比如綴芩,她做事或不及你手腳利落,卻細緻入微,甚合我意。”
綴芩眸內立現歡喜。
織芳一徑埋怨:“四小姐是在說奴婢行事馬虎麼?”
“瞧瞧,誇你的話沒有聽到,卻偏去琢磨另面,你呀,儘是這般往壞和負去想,會失去很多快樂呢。”她彎眸笑著,望著外面歡跑的朋友,不放縱自己的心去思及司府內的歸者。縱然笑得唇角生痛,也不使眼角生淚。
“朋友,聽說你們這邊還有打雪仗的遊戲,怎麼玩?”鸞朵站在園中,放聲問。
她推開半扇窗牖,笑道:“許有大雪鋪地的時候才玩得起來,你來晚了。”
鸞朵招手相邀:“朋友出來玩嘛,你為啥躲在裡面?”
綴芩忙道:“鸞朵小姐有所不知,我們郡主身子好了沒有多久,不敢在冰天雪地里活動太久。”
“原來朋友回到你的家鄉後,就變成了一個怕風怕雨的雪人麼?在雲州的時候,明明是最有生命力的那個。”
鸞朵快人快語,薄光聽得心中酸澀,笑道:“的確是如此沒錯,在雲州的時候,一切從簡,不得不屈從環境,苦中作樂。如今錦衣玉食,便事事矯qíng起來。”
“……我說錯話了。”鸞朵想起自家朋友的苦衷和割捨,愧意滿滿,耷著腦瓜怏怏走進閨房,“我只顧自己,沒有體諒朋友,實在不夠朋友。”
薄光“噗哧”一笑:“你跳了這半日,也該累了,我們到暖軒喝茶聊天如何?”
“好,還要你們天都城裡最好的鋪子出來的點心,就是我在司府吃……啊,走走走,我們去喝茶聊天!”
薄光面上笑意猶存,吩咐丫頭們各自準備。
暖軒內,向南的一排門窗接納著日陽慷慨的光輝,室中的地龍與火爐烘烤出冬日裡最宜人的舒適,是清淨說話的上好來處。
鸞朵圍著火爐跳了幾圈舞,方停下喝茶潤喉,享用天都點心,兀自道:“怪醫女說,他的身子恢復得很好,雖然還須有三載的觀望期,但這段時日,他不必再時時受那些劇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