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太后娘娘的緊鑼密鼓,薄光略顯清閒。
兩位娘娘離開之後,她除了前往明元殿侍疾,便是在毓秀宮督導甥兒功課。
前些時日,二皇子每日皆到上書房接受翰林院學士授業,因近來天氣突轉炎熱,身子略有不適。皇后命暫歇課業,在宮內靜養。
二皇子並未因此逍遙。
姨娘接手先生職責,雖不至於嚴厲,也絕難矇混過關,且當下他已開始在李嬤嬤的傳授下研習武功,雖尚是些吐納調息的基本功夫,但這般文武兼修,縱使天資聰穎,四歲的娃兒偶爾也覺辛苦。起初還想恃著母后的賢柔偷懶一二,不想凡是攸關課業,母后比姨娘更難通融。習慣向姨娘撒嬌的胥瀏小哥也曾鼓著小腮抗議,確定無效後,不得不改以發奮策略,討取兩位大人的歡心。
樹蔭下,胥瀏小哥兒在李氏指導下揮動小拳,神色頗是專注,大公主胥靜從旁陪練,一招一式煞有介事。
遠遠地的涼亭內,薄光與周后邊品香茗,邊望著那邊姐弟qíng形,晏晏笑語。
“瀏兒的身體底子極好,那日雖然是受了點熱,睡了半日也便好了。妹妹暫時不讓他去上書房,是防著什麼人不成?”周后問。
薄光嘆息:“皇后許是聽說了,幾日前的夜裡,太后駕臨德馨宮,再度問起皇上得疾的原由,並拿瀏兒相脅,雖然之後因王順前來稟報聖上今日體症中途作罷,但我還是擔心。皇后娘娘是中宮之主,必要時候,有號令千影衛之權,請您保護瀏兒。”
周后怫然:“太后這是一心非置你於死地不可麼?甚至拿自己的親孫兒要挾?”
她苦笑:“也許太后是覺得瀏兒的靠山太多。”
“瀏兒如此聰明伶俐,有什麼不好?”
她稍頓,道:“瀏兒惟一的不好,是他身上流著薄家的血。”
周后一笑:“既然這樣,她當初何必召薄家的女兒回宮?何必准許生下瀏兒?人不是木偶,可憑她隨心所yù的支配驅使。瀏兒是本宮的兒子,嫡出皇子,身份尊貴,繼承大統名正言順,太后若想對瀏兒不利,除非邁過本宮的屍體。”
在旁伺候的綠蘅憂心忡忡:“皇后娘娘自己還須當心,那夜守在毓秀宮前的侍衛,應當不僅僅是為了等候太后命令在必要時候搶走二皇子,奴婢怕……”
周后面容一凜:“綠蘅,你速持本宮的腰牌出宮,諭司晗速遣千影衛前來保護本宮與二皇子。”
薄光沉吟點頭:“如此也好,我便可安心協助諸位御醫醫治聖上。”
~
十日後。
今晚,是慎太后的決戰之夜。
她坐在寢殿榻上,仍是常服加身,熄了大燈,幽暗的光線中聆聽窗外響聲。
五日前,伍福全捎回慎遠書信,言明今日白間各喬裝潛進天都,夜間聚合之後不給對方喘息之機,從安cha伍福全人手的盛興門進宮,半數人馬保護太后,半數人馬擒拿jian妃,當夜獲取口供,翌晨大白於天下……
想到那一刻來臨時的光景,慎太后心cháo激dàng,忍不住問:“現在是幾更了,為何還沒有聽見聲音?”
寶憐掃了一眼牆角的沙漏:“快到三更天了,兩位舅爺長途跋涉,許是路上耽擱,今夜不成,還有明夜,左右那賢妃尚不敢有危及鳳體之心。”
慎太后冷哂:“她不過是自以為已經掌控全宮,一心想使哀家看著她得意囂張。這等小人得志的氣焰,哀家半刻也容忍不得。”
然而,多個半刻過去,外面依舊寂寞。
“伍福全,你到盛興門前瞅一眼,難道是那邊當值的人出了差錯?”
外殿的伍福全應了一聲,才邁了兩步,忽聽隱隱有異樣聲響傳來。
“什麼動靜?”慎太后驀地站起。
“您坐著,奴婢去外面聽聽。”寶憐按下主子,疾步跑到殿外。
“你聽見了麼?”院內,伍福全全力引耳細聽,表qíng不善。
寶憐靜靜聽了一陣,也倏然變了臉色:“是殺喊聲?”
“對,但這麼遠的聲音,應是在宮外發生。”伍福全也曾跟著主子經歷各樣兇險,不祥預感躍然於胸,“qíng況不妙吶。”
對太后來說,的確不妙。
第二日,旭日初升,薄光環佩叮噹,略施脂粉,踏著朝霞的明媚光輝,邁進康寧殿的門檻,恭請早安。
儘管慎太后一再責令退下,她仍施施然見禮,稟道:“昨夜有一夥手持利械的不明人士聚集一處指點宮門,yù圖不軌,被魏相察覺,當下命手下侍衛和府中的家兵圍殲,引發一夜惡戰。誰知天亮後,赫然發現領頭者竟是兩位慎家舅爺,無奈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