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個石頭御史相信了靈兒的病又能如何?一心置你死地的是嚴朝宗。”
“投鼠忌器,我忌的,不是嚴朝宗,而是皇上那把尚方寶劍,尤其拿這把劍的是一位將探求事實真相奉作行事第一準則的鐵面御史時。只要這位馮大人認定了靈兒為凡人,嚴朝宗在此便無計可施。”
“可是,這位馮大人已經去請高人了,這世上,惟有真金不怕火煉。”反之,怕火煉的不是真金。
“那便找一塊金給他們去煉。”
“誰是真金?”
“你。”
“你不是不想用麥夕chūn的易容術?改主意了?”
“改了一半的主意。”
七日後,一位得道高僧蒞臨江城府首衙門。翌日,馮御史升堂,傳當事兩方到場,城主夫人亦位列其中。
“戒嗔大師,城主夫人是人是妖,勞煩您法眼如矩,上前一辨。”
“貧僧不必上前。”戒嗔大師,天隴皇朝第一高僧無雲大師嫡傳弟子,其德行聲名,雖尚不及其師,但業已舉國皆知。“此間公堂有無妖跡,貧道已然感察。”
“請大師明示。”
“由畜化人的妖,沒有。”
“沒有?”嚴朝宗霍然向前,第一個發難。“這位城主夫人曾讓隨塵道長打出原形,這位小道長親眼所見是妖狐幻化成人,大師堂堂高僧,也會指黑為白?”
“這位施主,貧僧未打誆語。這位城主夫人絕不是妖孽所化。”
“你——”嚴朝宗負氣甩身,右指出袖,向隨塵弟子打了一個手式。小道會意,驀地從胸襟內扯了一張硃砂huáng符,口中念念有語,甩手向目標擲去。
huáng符正正落到了嬌小城主夫人的頭頂。此舉,秋寒月猝不及防,他人屏息以待。然而,城主夫人依然是城主夫人,嬌小無助地偎在城主身側,喃聲道:“哥哥,靈兒不要見他們,靈兒怕……”
小道大喊,“不可能,我兩隻眼睛看見過的,我師父把她打出了原形!”
戒嗔大師搖首道:“貧僧說了,這位城主夫人絕非異類。倒是城主大人身上,隱有巫人之氣。”
秋寒月莞爾,“應是皇族氣罷。難道戒嗔大師不曾在京城其他皇族中人身上見過類似之氣麼?”天隴皇朝與巫族淵源,是朝野間公開的秘密,不是麼?
戒嗔微哂,“貧僧據實直言而已。貧僧對城主尚有一語相告。”
“大師請講。”
“治標不若治本,頑疾理當早除。”
這是什麼話?全無佛家偈語的高深玄惑,亦不像是撥雲見日的深奧點化,聽起來,似乎高僧不想做高僧,要改行從醫去了。
聽者不明所以,戒嗔大師已辭行退場,恁一個來去匆為。
小道猶在低吶,“不可能,我眼睜睜看見的,她是只狐狸,我師父……”
“那麼,令師有沒有告訴你,他曾因行為不軌,被天岳山逐出師門?”秋寒月請教。
“……不可能!”
“這一點,小王爺便可以證實給你,畢竟小王爺與天岳山諸道長私jiāo甚好。”
qíng勢直轉,嚴朝宗為防自己qíng緒失控,忍耐不語。
馮大人拍案宣判,小道人誣陷皇親,下獄待讞。
城主殺隨塵一事,待由飛狐城取證到位,再行審理。
嚴朝宗有挾私報復之嫌,公堂上,被馮大人嚴辭斥責教誨一個時辰,放他回客棧自省。
回到客棧後的慶王府小王爺,果真閉門獨思良久,忽然間跳起,頓足扼腕,“那個城主夫人從頭到尾覆著面紗,誰知是真是假?我怎麼忘了讓馮御史把她面紗除下?”
五十二、城主的失色(VIP)
戒嗔大師匆匆來去,靈兒在懵然不知中度過一劫。事未了,案末結,當事人不得遠離,秋寒月攜妻留居府首府內,鎮日足不出戶,安分守己,扮足了知法循禮的涉案人。
而靈兒,有jī腿吃,有哥哥陪,倒也安生,且在這邊的哥哥不必案牘勞形,讓她得以時時膩著纏著賴著,歡欣不盡。只是,氣候越來越熱,小傢伙越來越懶,有兩個正午,她都變回小狐鑽到chuáng底納涼,把秋寒月嚇出了兩身冷汗,更是一步不敢離開。
這日,天降細雨,氣候慪意舒適了不少,靈兒jīng神大振,聽見了一牆之隔的書院內娃娃們的朗朗念書識字聲,說風是雨,也嚷著要過去念書識字。秋寒月遂要來了筆墨紙硯,親作小妻子的教習。
“城主大人,外面有位明大爺來了,要見城主……”
“本人要見的可不是城主。”一隻手臂撥開小廝,推開虛掩雙扃,逕自步入。
秋寒月目覷來者,也不起身相迎,淡問:“閣下有何貴gān?”
來人撣了撣錦衣玉袖,面上淺笑暖若chūn風,“靈兒,你好麼?”
跪坐在寬大圈椅內、提著一管小毫伏案臨摹書帖的靈兒,聽了喚聲,水汪汪大眼揚起,額上、頻上、頜上皆掛著一點墨跡,越發襯得笑顏嬌憨,脆生生道:“明昊哥哥!”
“這些天不見,靈兒可想明昊哥哥?”
靈兒點頭,滿頭的緞帶跟著青絲輕揚,酒渦歡快旋轉,“沒有!”
“……”秋明昊一呆:既然沒有,還笑得這麼甜說得這麼理直氣壯而且點頭做什麼?
秋寒月掩嘴咳了一記,“靈兒,該午睡了,到內室去睡罷。”
“哥哥不陪靈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