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此生不能報?”湯夫人道。“咱們就算老了死了,還有女兒。為奴也好,為婢也罷,就讓之謁替咱們好生伺候城主,報答城主恩德。之謁,還不拜見主子?”
湯之謁娥眉緊鎖,嫣唇緊抿,粉面壓抑著內心躥上的羞rǔ,立起身,yù要下拜。
秋寒月未置一字,斂眉垂瞼,伸出臂把身旁的靈兒收歸入懷。半入夢境的靈兒依遁著身體的習慣,如條蟲兒般左動右移直至找到最適宜的位置,調擺好最舒適的姿勢,甜甜睡去,口中依依呀呀的囈語,也不知說著哪國的語言,惹得凝眸注覷的男人唇角溫柔上揚。
如此qíng境。這一拜若還拜得下去,不啻自取其rǔ。
湯之謁面色凜白。
湯家夫妻窘迫萬分。
南宮夫人暗瞪甥兒一眼,笑打圓場,“二位說得太過了。按輩分,之謁該叫寒月表哥,世上哪有給自家表哥做奴才的?你們別難為這兩個孩子了。”
“嗤!”宿虓突然勾起譏笑。“正室夫人就在眼前,你們便想把自己的閨女塞給人做小,賤到這一步,二位的牢獄之災倒是一點也不冤枉。”
“你……你……”湯家夫妻面紅耳赤。
湯之謁粉拳緊握,面上灰敗更甚。
南宮夫人冷下臉來,“親家兄長話說到哪裡去了?這般不妥當的話……”
“哪裡不妥當?”宿虓不曉得什麼叫尊老重道,何謂止禮不言,惟知不平則鳴,不耐則煩。“親家夫人認為適才這兩個人當著靈兒的面要將女兒塞給你的甥兒,這等行為很是妥當麼?”
“……他們報恩心切,考慮或許不夠同詳,但親家兄長的話也未免流於刻薄,口下失德。”
“失德又如何?你們有誰敢欺負靈兒,本大爺失德的不止是口!’’
“你……”南宮夫人許是從未見過這等混不吝的潑皮主兒,氣得臉色急變。
“白虎兄,不得無禮。”秋寒月這時發聲。“請姨娘莫生白虎兄的氣,他乃江湖人士,xingqíng豪慡,不拘小節慣了。說到底,大家無非都是被‘心切’兩字使然。適才,湯員外夫婦報恩心切,後白虎兄護妹心切,對上了姨娘的護女心切,皆qíng有可原,就此算了罷。”
這話,替各人找妥了理由,若想保住顏面,惟有適可而止。
湯氏夫婦訕訕垂首。
南宮夫人面色稍霽。
湯之謁長睫覆睫,難窺喜怒。
宿虓哼一聲,道:“我今日把話撂在這裡,你們誰敢欺負了靈兒,本大爺就讓他變成那棵樹!”
話落,掌揚,掌風如刀,襲至處,碗口粗細的樹木齊齊斷裂,訇然倒地。
六十九靈兒的擔憂
百閒林歸來,惟一心qíng不受折扣的,只有靈兒。在哥哥懷內睡到不知今夕何夕,醒來便是溫暖解乏的溫泉池,而後唧唧喳喳向為自己洗浴的男人述說遊玩心qíng,而後嘴兒被男人所食,chūn色漫起…
湯氏一家無足輕重,秋寒月卻不得不在意姨娘。百閒林內,他或多或少窺出了姨娘的意願,正因篤定自己不會如其所願,所以煩惱方滋,與姨娘相駁,是他所不喜見的。
“哥哥,水不流了麼?哥哥不會走了罷?“接連幾日,都有哥哥陪在身畔,深怕前些時日的寂寞再來,靈兒時不時一問。
“哥哥配這靈兒,不喜歡麼?”秋寒月收回雜緒,俯首問。成婚一年有餘,還能讓自己的妻子如何依賴留戀,做人夫君的端的成就感十足呢。
“喜歡。
可是…”小臉微微憂愁。“流水很多,很多人沒有家,哥哥不去管,可憐呀。”
他指腹揉平了兩道柳葉眉間的小小褶皺,道:流水已經止住了,沒有家的人也安置了,靈兒只須掛心哥哥就好,其他人都jiāo給哥哥里理,明白麼?”
“真的哦?”
“自己是真的。”秋寒月眯眸。小東西合適會懷疑哥哥的話了?
“那…”嘴兒張了張,眸兒閃了閃,yù語還休。
他越發越發狐疑起來,“靈兒想說什麼,在哥哥面前也不能說了麼?”
“哥哥不會要那個跳舞的姐姐,是不是?”
“呃?”他面色頓時冷凝。“有誰對你說了什麼麼?”
“沒有?”他不信,捧起她粉色小臉,望進那雙波光清澈的眸底。“告訴哥哥,嗯?
“靈兒…”
後面的話,嚶嚶在唇內,秋寒月縱耳力驚人,也未聽得分明,隧微微沉了聲,“大些聲,靈兒的話不告訴哥哥,還能告訴誰?”
“…靈兒聽見了。”
“聽見了?”
“白虎哥哥話說得大聲,靈兒聽見了,只是靈兒好想睡,醒不過來…”
也就是說,他心無微塵的小妻子將那日的話聽在耳里,且悟在心裡,明白了哪些人的打算?“靈兒既然聽見,為什麼沒有在醒來後立時問哥哥?”
“靈兒怕是靈兒的夢,去問白虎哥哥,白虎哥哥不說,所以,靈兒知道不是夢。白虎哥哥和大哥哥一樣,壞壞的事都會瞞著靈兒。”
不吃醋,不必吃醋,該吃醋的人絕對不是他。如此告誡過自己,他深吸一口氣,道:“靈兒認為哥哥會要那個跳舞的女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