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讓我和靈兒傷心傷神,重複天界二十幾多年前的那一慕。”飛狐仙子挑唇淡笑,仿佛母女之別,在這位歷經了千秋百代的上仙演繹之下,俱是雲淡風請。
然而,良後清晰感念出了那份笑容之後的悲恰與譏諷,“我可以為仙子和靈兒做什麼?”
“勞煩皇后請那位親戚出面。”
“……我的伯父?”
“正是。”
“明日便讓觀雲送我回故國一遭。”
飛狐仙子靜默片望,倏爾飄然下拜,“請皇后受我一禮。”
“這……“良後疾閃了開去。“仙子禮從何來?”
“皇后為靈兒想的做的,足以擔此一禮。”
“靈兒是寒月之妻,我又視靈兒如女,所想所做俱是理所應當。況且比及觀雲,我能做的太少,著實受不起仙子大禮。”
“說到觀雲……”飛狐仙子黛眉輕顰。“將寒月從天牢內帶走的,就是他罷?”
良後螓首緩搖,笑道:“仙子這樣說,倒是低估了您的女婿,寒月離開那間天牢,無須他人相助。”
“這個女婿……若令伯父到來後仍不能尋獲靈兒之訊,便要真的指望這個女婿以及巫界的密法了。但,不知平常時日的山盟海誓,在緊要時刻能有幾分的輕重?”
良後惑顰蛾眉,“仙子法力高深,想必早早便dòng悉了他們的過去,何以還對寒月的深qíng持有懷疑?”
“因這一回所需要付出的,較以往要甚上百倍。”
良後驚愕掩口:甚上百倍?比那些個與冥界鬼差鬥智鬥勇的夜晚尚要甚上百倍?到底是一份怎樣的付出?“是皮ròu之苦,還是斷腸之痛?”
“兩者俱有。是以,那方法不到實不得已,不敢輕易試之。因為,若他受不得那苦中途退卻,前功盡棄尚在其次,更會危及靈兒安危,而這一對小兒女的姻緣之路,自然亦會戛然而止。”
窗外,月華如銀,鋪滿西樓,西樓長影斜投,正將幾株直立耐冬襯籠覆其內。枝葉繁茂中,一雙俊眸隱現,眸內暗沉如夜,幽深如海。
來者,正是秋寒月。
南方大旱,太子南下督視,事發突然,自不能再為他提供任何訊息。他此來,乃為向皇后探聽一二,不意間逢皇后有客,令他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卻也無巧不書,所獲所得正是yù獲yù得,不虛此行。
更鼓敲響,時過三更,幾隻棲息的鳥兒振翻衝起,風過樹梢,瞬無人濟。
窗內,飛狐仙子與良後語聲頓止,稍頃,兩聲長嘆幽幽響起。“皇后當真認為他做得到麼?”飛狐仙子問。
“……若當真如仙子所說甚上百倍,我也不敢確定什麼,一切,端看這兩個孩子的造化了。”良後幽幽答。
98
“大叔,這是靈兒給大叔摘來的果子,好吃的哦,大叔快吃!”
“大叔大叔,這些花漂不漂亮,送給大叔!”
“大叔,靈兒給大叔唱歌聽好不好?”
自他存於這三界之間,諸如討好、巴結這等嘴臉,他見得繁不勝數,亦厭不勝厭。但,個聲若初鶯、面若初蕊的小人兒,那般竭盡所能的示好,不遺餘力的靠近,卻令他感覺仿佛天經地義,又若水到渠成……
“您如此的體認是極正常的,縱然此世您和這個轉了世的人兒並無實質gān系,但其三魂七魄俱襲自前世,來自天界的魂魄,較之那些個碌碌凡塵輪迴轉生的凡魂凡魄,少了世代積余的沉垢,多了不染纖塵的潔淨,令您感認到那一份異感的,實乃其仙者魂魄是也。”
左相輔承之言,在腦中盤旋迴轉了幾個來回,卻始終不能讓他全部認同。若與這個小人兒的那份異感來自於仙者魂魄的相近,芒芒天宇,若gān多的仙者,又可曾有誰讓他萌得此感?
負手立於窗前,長眉平擰,細眸冷凝,目瞳之所極,茫茫雲海之間,綽約仙山所在……
“大叔,你在裡面呀?”
窗前的他冷冷嗤了一聲:真是個笨娃兒!
“大叔,靈兒端來了好清好清的溪水給大叔洗臉哦。”
他身量半轉,眸角斜睨。
“靈兒兩手端著,手沒有空,大叔給開門好不好?”
他原地未動,“沒有人要你一定進來。”
“不行呀,靈兒要給大叔送好清潔的溪水洗臉,靈兒還要給大叔梳頭……”
他一眉微微調起。
“靈兒很會梳頭,給大哥哥和哥哥都梳過的哦,大叔你……唔呀!”隨著一聲清脆撞擊之聲,摻了痛意的嬌呼隨之響起。
他雙眉一緊,身隨意動,不及一瞬便置身門外,將先因不支銅盆重量失手落地,又因銅盆砸中腳踝而跌坐於地的人兒拉起,“你如何了?”
“……痛……嗚嗚嗚……好痛……大叔給呼呼……”瞬間便如雨打桃枝的靈兒,嗚嗚咽咽,委屈萬分地靠進眼前人臂彎,將擦破了皮ròu的手兒遞到他唇前。
“大叔呼呼……呼呼……”
他呆了呆,覆眸盯著那隻小小的雪白柔荑,其上血痕入目,他居然真的chuī出一口氣,將那些個不討人喜歡的傷痕盡數抹去。
“……嗚嗚……嗚?不痛了?不痛了……大叔呼呼,靈兒就不痛了!”睫上猶懸淚珠晶瑩,白齒紅唇破啼為笑,粲若chūn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