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走,你也早點回去吧。”吃力地從墊子上站起來,百糙不安地看向他,猶豫了一下,侷促地說,“……你的藥,都有按時吃嗎?為什麼我覺得,你最近好像又瘦了呢?明天我去醫院複診的時候,也、也陪你去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好嗎?”
最近若白瘦得令她心驚膽戰。
她不止一次想陪他醫院做個檢查,但他每次都冷著臉拒絕,而腿部受傷的她也失去了硬將他拉去的力量。
“等我走了,你就再回來嗎?”聲音淡漠,若白仿佛根本沒聽到她說的另一件事qíng。
“不會的!”
百糙慌亂地搖頭。
“那麼明天呢?後天呢?”若白審視著她,“是否只要沒人看見,你就會偷偷開始恢復訓練?”
“…………”
百糙呆住。
“回答我!”若白厲聲說,“如果你敢再對我撒謊……”
“我的腿真的已經不疼了!”不敢聽他說完,百糙急切地說,“我剛才試了試,右腿雖然暫時還不能發力,但是作為支撐腿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所以我想,只要多練習左腿的腿法,讓左腿承擔主要的進攻,再加快移動的步伐,從全面進攻轉為防守反擊,應該也是可以參加比賽的!”
“醫生說過,三個月內不能劇烈活動,”若白冰凝著面孔,“否則如果你的右腿再度受傷,就可能再也無法完全恢復!”
“醫生的話難道就是完全正確的嗎?就像……就像有的人已經被醫生宣布終身植物人,再也不會醒來,可是照樣醒來了,活得好好的。有的人被宣布得了絕症,馬上就要離開人世,可是照樣活了很久很久。”
百糙慌亂地爭辯說:
“同樣的受傷,每個人的恢復qíng況都是不同的啊。有的人可能是必須需要三個月,但是我的身體一向都很好,我只要兩個月,不,只要一個月,我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不信你看!”
勉qiáng地走出兩步,百糙咬緊牙關,左腿用力,縱身提氣,騰身旋轉而起!
“喝——”
她高喝著踢出右腿!
“砰——”
撕裂般的疼痛使空中的身體微微抽搐起來,她眼前發黑,死死咬緊牙關,靠身體的直覺——
“砰——”
踢出第二腳!
疼痛攫緊她的全身,整個人痛得仿佛從冰水被撈出來的一般,她掙扎著想要用右腿再踢出第三腳,然而右腿竟已痛得麻木,完全不聽她的使喚——
“撲通!”
從僵滯的半空,痛得流汗的身體重重地跌了下來!眼前痛得陣陣發黑,冷汗一層層地迸出,她掙扎著立刻坐起來,死命咬緊嘴唇,不讓自己痛暈過去。在痛到模糊的視線中尋找到若白的身影,她拼命露出一個高興地笑容,說:
“你、你看……就連旋風三連踢也基本可以……”話未說完,她的身體騰地被人抱起!
將痛得滿身冷汗的百糙橫抱在懷中,若白又拿起她靠在牆邊的拐杖,緊繃著面孔關上燈,抱著她走出來。
夜風chuī來。
彎月依舊靜靜地掛在天空。
“……放下我,我太沉,”掛念著若白的身體,百糙顧不得自己依舊劇烈抽痛的右腿,在他懷裡仰起頭,焦急地說,“我可以自己走,我……”
“閉嘴!”
冷硬地打斷她,若白將她抱得更緊些。樹影在夜風中婆娑,蟲鳴時隱時現,走在夜晚寂靜的小樹林中,良久,他冰冷地說:
“忘了跆拳道吧。”
“什麼?”她一驚。
“在你的腿傷痊癒之前,忘記跆拳道,忘記比賽。”樹影在兩人的頭頂沙沙地響,他面無表qíng地說,“即使錯過這屆世錦賽,還會有下一屆世錦賽。哪怕從此遠離跆拳道,至少你還有健康的腿。大學畢業之後,無論你將是學者、翻譯、記者或者辦公室文員,至少你的腿可以正常行走跑跳。
睫毛低垂,他淡淡地說:
“這——比什麼都重要。”
怔怔地望著他,百糙的心中被某種酸澀的qíng緒涌滿,嘴唇顫了顫,她掙扎著說:
“可是,可是我很想參加……”
打斷她,若白冷冷地說:
“如果你再私自練功,就離開松柏道館吧。”
在他的懷中,她的身體霍然僵硬起來,面容嚇得雪白雪白,她驚慌失神地望著他:
“師兄……”
“你可以試試,看我是否當真。”月光的樹影中,若白淡漠地說。
呆呆地被他橫抱在懷中,百糙可以看到他緊繃的下頜,可以感受到他胸腔內沉怒的呼吸。她的心漸漸沉下去,越來越涼。淚水默默從她的眼角滑落,閉上眼睛,她將腦袋窩在他的胸口,無聲地哭著。
胸前透來淚濕的溫熱。
若白沉默著低頭,只能看到她黑髮的頭頂和哭得微微抽搐的後背,將她抱得更緊些,他繼續沉默地走在夜晚樹立的小路上。
同樣的夜晚。
夜空中同一輪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