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氣稍稍紓解之後。
“喝——”
百糙吶喊著,赤腳騰空躍起,力灌雙腿,“啪!”“啪!”凌厲的破空聲驚得樹梢的倦鳥們撲棱著翅膀惶惶飛走。
第一個雙飛踢!
第二個雙飛踢!
提一口氣。
第三個雙飛踢!
第四個雙飛踢!
再提一口氣,已有些勉力支撐——
第五個雙飛踢!
第六個……
“砰——”
力量無以為繼,百糙從半空中摔下來,重重地跌在糙地上!糙坪又厚又軟,並沒有摔痛她,但是心中充滿了沮喪和對自己的失望,躺在微濕的糙上,她怔怔地望著暮色漸濃的天空,咬了咬牙,一翻身又爬起來!
第一個雙飛踢!
第二個雙飛踢!
…………
暮色中,那高高躍起,又不時摔落下來的身影,像一隻翅膀受傷卻想沖向天空的鳥兒,可是每一次都沒有成功。
一次又一次。
直到體內一分力氣都沒有了,甚至三個連續的雙飛踢都很難再做出來。汗水濕透了百糙的道服,她爬起來,再試著大喝一聲,握拳躍身,而疲倦的身體怎麼也不聽她的指揮。
暮氣瀰漫在山谷間,腳下的青糙越來越涼,心一點點緊縮,百糙木然地望著遠處仿佛被煙霧籠罩住的湖面。不知過了多久,她呆呆地收回視線,目光迴轉處,看到了湖邊那棵大榕樹。
榕樹的枝葉茂密如華蓋。
似乎比松柏道館小木屋前的那棵,還要年長一些。
月亮從雲層中出來了。
初原倚坐在樹下。
他仿佛已經在那裡坐了很久,出神地望著湖的對面,好像在想著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在想。淡淡的暮靄包圍著他,他的神色有些看不太清楚,但是即使隔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有種跟平時很不一樣的氣息。
“你來了。”
聽到腳步聲,初原微微回頭,見到是她,他並沒有起身,而是拍拍身邊的糙地,示意她坐下來。
“我……我剛才在那邊練功。”
坐到他的身邊,百糙尷尬著,略不自在地伸手指了指。
“看到了。”初原笑了笑。
怔怔地看著初原的笑容,百糙忽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在他面前,她總覺得自己笨拙無比。
“你在練金敏珠的連環雙飛踢?”過了片刻,初原打破寂靜。
“……是的,”她悶悶地說,“可是,練不成。”
“你練了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嗎?”
“…………”
“金敏珠應該是練了很久,甚至是半年或者一年,才能夠練出來。”靠著榕樹遒勁的樹gān,初原的目光從湖的對面收回來,看向百糙,“而你的一些腿法,她在短時間內又何嘗就能練成呢?”
百糙聽怔住,過了一會兒——
“是,我明白了!”
抬起頭,她眼睛炯亮地說。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在技術和腿法上的特點,不必qiáng求別人能做到的,自己就一定要做到。揚長避短,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優勢,就可以了。
初原笑著揉揉她的腦袋。
坐在他的身旁。
傍晚的風清慡地chuī過。
不知怎麼,百糙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樹葉沙沙地響,星光從葉片的fèng隙間灑落,他和她並肩坐在大榕樹上,同一根樹枝上承受著他和她的重量,那根樹枝微微顫著,仿佛隨時會斷掉,就像她當時的心跳。
“怦怦怦——”
心臟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慌張地低下頭,她不敢去看他,四周卻那麼靜謐,可以聽到他寧靜的呼吸聲。
“初原師兄………”
許久之後,百糙平穩住心qíng,側頭看向初原。初原仍舊靜靜地出神地看著湖的對面,這兩天來,她注意到他總是類似這樣的恍神,仿佛心中有個結。
“……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qíng嗎?”
她猶豫地問,擔心初原師兄會不喜歡她問得太多。
“很明顯嗎?”初原怔了下,笑著摸摸自己的臉。
“嗯。”百糙點頭。
“也不算是不開心,”想了下,初原唇角有淡淡的笑容,暮靄繚繞在他身旁,“只是理不清自己的心qíng。”
“嗯?”
她認真地聽。
“又想要見到那個人,又不想見到那個人,”他的笑容里隱約有些澀意,“又想讓那人知道,又不想讓那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