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葉嬰失笑。
接下來,在清新的海風中,伴著海鷗的叫聲,一道道佳肴被送上,脆皮金槍魚、酸橘汁醃三文魚配杧果酸辣醬、波羅的海比目魚柳配菠菜和甜菜、布蘭登堡風味烤鴨配紫甘藍、栗子蔓越莓和土豆丸子、蘋果塔配燴水果和格拉文施泰因蘋果沙冰,味道確實十分美味。秋日的正午陽光溫和明澈,在旁人的眼中,這一桌的孔衍庭和葉嬰儼然一對甜蜜的戀人,俊美的他時時殷切地為她服務,醉人的qíng話更是一句句飄dàng在風中。
葉嬰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了左前方的那一桌,直到甜品上來。
那兩位中年男士在侍應生的引領下,從她的身邊離開。她輕吸一口氣,目光望過去。海天一色的那裡,陽光萬千縷,在格外的明亮里,輪椅中年輕男子的面容有些逆光,他將餐巾折好,正準備離開。
忽然,一陣莫名的衝動湧上來!葉嬰站起身。
“拜託,女神!”孔衍庭伸手阻止她,一臉恨鐵不成鋼,“對於這種三心二意、跟前未婚妻糾纏不清的渣男,你應該狠狠甩掉他,對他不屑一顧!你這樣美麗迷人,等待追求你的男人排成長隊,你還理他gān什麼?!”
葉嬰笑一笑。掙開孔衍庭的手,她朝左前方走去。可還沒等她接近。
“葉小姐,請留步,”仿佛是從暗影里突然出現,謝平板著臉攔在她的面前,“二少不希望被打擾。”
看了謝平一秒鐘,葉嬰盯向輪椅中的越瑄。她覺得荒誕極了!bào雨中玻璃花房的那一夜,她親耳聽到他要拿她去跟越璨jiāo換,親耳聽到她對他而言,不過是用於脅迫越璨的籌碼!直到現在她也無法形容那一刻被摧毀般的感覺。可是,她總以為,他會努力來向她解釋,告訴她,那是越璨的詭計,她只是聽到隻言片語從而對他有了誤會。
她不會輕易聽信他的解釋。但是—他竟沒有解釋!沒有絲毫解釋便默認了這一切!
他如此從容地,便轉身同森明美站在了一起,如此淡然地,便對她像是一個路人,甚至此刻,不希望被她打擾!
“謝越瑄,你欠我一個解釋。”沒理會黑面神般的謝平,葉嬰冷聲對幾步外的越瑄說。逆光中,越瑄的神qíng看不清楚,他沉默著,半晌對謝平揮了下手。
“二少!”謝平憤然,怒瞪葉嬰。
葉嬰已經從謝平身旁走過去,徑直走到越瑄面前,她凝望他幾秒鐘,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海風自耳邊chuī過,遠處的海面閃耀著刺目的點點光斑,陽光的逆影里,他的唇色似乎比以往更加雪白一些,身體似乎比以往更加虛弱單薄一些,又似乎那只是她的錯覺。
也許,他只不過又回到了巴黎初遇時的那個他。
淡漠。
疏離。
猶如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暗夜城堡里,不被任何人接近,也不接近任何人,客氣和淡然只不過是因為他什麼都無所謂。
“為什麼?”她問得單刀直入。
越瑄的手指放在輪椅的扶手上,在海邊的陽光中有如雪的顏色,他靜默地望著咖啡杯上華美的花紋,過了一會兒,說:“那晚,你不是已經聽到了嗎?”
bào風雨的玻璃花房,那叢茂密的緋紅薔薇,當他的輪椅自前面駛過,她慘白的面孔如同失血的花瓣,失神地退後一步。
“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她硬聲說。
越瑄又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說:“好,我告訴你。”光芒耀眼的陽光中,他逆光的面容恍惚難辨:“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是莫昆的掌中寶,是城堡里的小公主,人們傳說你出生在薔薇花盛開的第一夜,無比美麗,充滿靈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在你的光芒之下,其他人全都如yīn影里的塵埃。所以,你不記得小時候那晚的那個少年,那個坐在輪椅里看你用樹枝畫出一片薔薇花海的少年。他在心裡惦念了你很多年,而你的記憶里並沒有他。”
越瑄似乎微笑了一下:“再見到你,是從越璨那裡。那時,你是越璨的女朋友,他狂熱地愛戀著你,就像一個發燒的病人,他恨不得將關於你的每個美好的細節都講給我聽,你們是如何在緋紅的薔薇花叢下相識,是怎樣在幽深的小巷裡接吻。他在灑滿星光的斜坡,將你指給我看,說,那就是他愛的女孩。
“那一晚,在你晚自習的校門口,我遠遠地看到了你。越璨擁著你的肩膀,你也朝著我的方向望了一眼。但你並沒有看到我,或者即使看到了,你也不會知道,那個坐在輪椅中的少年是誰,不會知道,那個少年其實一直都記得你。”
“越瑄。”她心口抽緊。
“所以,”越瑄的聲音靜得就如輕風拂過梔子花瓣,“我是喜歡過你的,你是一段帶著薔薇花香的屬於年少的記憶。”
沒有看她,沒有等待她任何反應。
他低低地逕自說下去:“那時候,你和越璨,你們多麼幸福,多麼快樂,整個美好的人生都在你們的面前觸手可得。”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們,”他淡淡微笑,“越來越羨慕,羨慕到漸漸開始嫉妒。我有時候想,憑什麼呢?憑什麼上天將那麼多的幸福都賜予了越璨,而我的生命蒼白得毫無顏色。他健康,他野xing得無拘無束,父親最愛的是他,你喜歡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