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她木然地迎望向那光線。紛紛的雨霧中,黑色賓利的車門打開,緩緩放下一個斜坡,一輛輪椅從裡面駛出,那蒼白清峻的年輕男人膝上蓋著棉毯,一手撐著一把寬大的雨傘,一手吃力地控制著輪椅,自泥濘的雨地里,緩緩向她行來。
行到她的身前。
咳嗽著,他蒼白著面容將雨傘撐過來——
遮住她頭頂的雨絲。
寬大的雨傘將世界隔成只有他和她。
Chapter11
雨滴撲簌簌落在傘上,她漠然地看著他,眼神漆黑而冰冷。看到她身上濕透的白衣,越瑄皺眉,一手繼續為她撐著傘,一手將自己膝上的棉毯披在她的肩上。
溫暖的熱氣包圍住她。
唇角冷冷一笑,她反手一扯,將那塊棉毯扔進雨水的泥濘里!睨著他,她嘲弄地說:
“還要演戲嗎?”
看著被雨水迅速濡濕的棉毯,越瑄沉默。
“很抱歉,我演累了。”她眼睛黑漆漆地盯著他,“麻煩你離開,這裡是我先來的,我想要一個人清淨。”
越瑄繼續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伸出手,她雪白的面頰上尚有著殘餘的掌印,嘴唇依舊微微地腫著。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腹小心翼翼地輕觸那片面頰的肌膚。
猛地避開他的手,她怒極反笑:
“夠了!你不必假惺惺地做出這副模樣!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不是嗎?!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意圖!我的各種心思,我努力想要去做的那些事qíng,你全都心知肚明!對不對?!”
身形晃動了一下,越瑄猛地一陣咳嗽,面色愈加蒼白,雨水順著傘邊滴濕他的後背。她咬了咬牙,沒有心軟於他的病容,bī視著他,低喝說:
“回答我!”
蒼白的手握緊傘柄。
為她遮住紛紛揚揚的雨絲,越瑄qiáng自壓抑住胸腔中的劇咳,眼底深黯地望著她,久久地,聲音喑啞得仿佛從嗓中擠出來一般:
“……對,我知道你是誰。”
一道閃電劃開夜空。
照亮葉嬰那肌膚透明得近乎青白色的面龐和那雙黑dòngdòng的眼眸,她的眼底驟然閃過一抹恨意,轉瞬間,又變得異常漠然。
“很有趣吧,”她淡淡笑了笑,笑容是涼涼的,又仿佛是漫不經心的,“看著我整天費盡心思地在你面前表演,就像一個小丑。”
唇角又浮出一個嘲弄的笑意。
“哦,不,你不是那麼無聊的人。你只是在用我對付越璨。你對我表現得親密,表現得似乎有意,只是在試探他,看他是否會嫉妒,看他是否對我余qíng未了。可惜,我讓你失望了。他早已不在意過去的一切,那只是年少時幼稚的感qíng,你居然想要用我來要挾他,哈哈。”她嘲諷的笑聲冰冷如連綿的雨絲。
“阿嬰……”
越瑄啞聲說。
“你自然知道,我不叫葉嬰。”
她笑容空dòng,漠然望著面前輪椅中的越瑄。她能看出,身體的痛楚使他的手似乎已漸漸無法握住傘柄,失去了棉毯的溫暖,他的雙腿在一陣陣地抽搐。然而,看著他疼痛的模樣,她心底竟生出一種殘忍的快意。
“……阿嬰。”
眼底有著痛楚,越瑄又重複著低低喚了她一聲。
“我說了!我不是什麼阿嬰!你沒有聽懂嗎?!”突如而來的怒火將她燃燒!明明一切都只是圈套,她的圈套,他的圈套,她再也無法容忍看著他這樣寧靜得風輕雲淡的樣子!
“我是夜嬰!是在最漆黑的深夜出現的嬰兒,是將會把一切都毀滅掉的人!”母親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迴響,她死死地瞪著他,“記得嗎?你剛碰到我就出了車禍!如果不想死,你就滾得離我遠一點!而且——”
眼神漆黑冰冷。
“——我厭煩了演戲!我不想再對你演戲,也不想再看見你對我演戲!所以,你有多遠滾多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滾——!”奪過他的傘,狠狠擲在雨地里,看著輪椅中的他瞬間被雨水打濕,她心中翻湧出殘忍的快感,所有剛才在謝宅被侮rǔ被傷害的話,她統統還給他!
“……對不起。”
在細細的雨絲中,越瑄唇色蒼白地說:
“我只是以為,你取新的名字,是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是你不想讓人認出你是誰,所以……”
“你又在演戲了,”打斷他,她冷笑著說,“你是不是還想讓我以為,你不是在對我假裝,你是真的喜歡我!”
黑夜,雨絲連綿。
“……我沒有在演戲。”
黑髮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越瑄低低地咳嗽著,蒼白的面容染上cháo紅的病容。
“……我喜歡你。”
她的睫毛猛地顫了下,死死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