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子看著秋意遙,暗自點頭,果然如此,不愧為他教出的徒兒,心xing、胸襟、靈慧果然與眾不同!只是……唉!
“意亭心中是國家百姓,那意遙你呢?你的心中有什麼?”千秋子盯著徒兒的眼睛,似要從中探究些什麼。
秋意遙聞言卻起身轉向窗前,抬首望向空中明月,也許明月太過耀眼,刺痛了他的眼,“我的心中?我的心中有明月……”手輕輕的撫著袖中的玉簫,“明月……清風……”
“意遙,既然你無意紅塵俗利,那麼便隨為師出家清修吧?”千秋子忽然如此說道。
“出家?”秋意遙聞言不由詫異,轉身回頭看向師父,但見師父一雙眼睛雪亮如鏡的看著自己,似要看透他的心。
“記得我十四歲時,曾央求師父帶我修行,那時師父看著我良久,然後搖頭拒絕,說我無緣,為何今日卻有此提議?”秋意遙也同樣看著師父,不放過那雙眼睛中的任何一絲訊息,師父召他前來,到底為何?
“今時不同往日。”千秋子淡然而道,答得雲淡風輕。
“師父,今時不同往日。”秋意遙同樣雲淡風輕的答道,“當初的我極想和師父出家,雲遊四海,清修一生,而今日,我卻已無此心。”
“為何?”千秋子看著他,雖如此問,但目中卻無驚訝之色,似早已料到他會拒絕。
“出家啊,必須看破紅塵世qíng,拋開這世間所有的依戀與牽絆,”秋意遙從袖中掏出那支白玉簫,細細撫著上面的斑斑紅點,“今天的我已有拋不開的東西,有著我至死也捨不得拋開的東西!”
千秋子同樣看著他手中的玉簫,那一支由他采自天池寒玉,親手所制的玉簫,那瑩白如雪的簫身上沾有點點紅印,紅如硃砂,艷如朝霞,透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光芒。
“意遙,名與利你皆不與意亭相爭,那麼其它的呢?”千秋子語中透著玄機。
“其它的?”秋意遙心中掠過那一個白色的影子,“不是我的,絕不沾手,該我的,不讓分毫!”
“這支玉簫已染上你的心血,纏有你的心魂,意遙,拋開它,隨為師出家,能保你一世平安,也許有一日還能潛修得道,否則……”千秋子看著他,目中光芒變幻,“否則……”千秋子終未說出,似不忍心再說。
“命中該有什麼,我便受之,無須躲避化去。’”秋意遙語氣平靜如水,他知道,他的師父乃天下奇人,定是對自己的命運看透幾分,但他對自己今後的命運如何已無半分好奇與害怕。
“意遙,還記得為師給你的批語嗎?”千秋子閉上眼睛,似不忍再看。
“記得。”秋意遙撫著玉簫,“傾盡泠水接天月,鏡花如幻空意遙!”
“前一句你如何得來?”千秋子聞言眼皮一跳,但依然未再睜開。
“鏡花如幻空意遙……當初第一次聽師父說到時,我心中就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還有一句,可是我卻不知道是什麼,”秋意遙目中有一剎那的痴迷,“後來……後來我終於知道另一句了……傾盡泠水接天月……鏡花如幻空意遙……可不就是這樣嗎?”語氣中隱有一絲苦澀與痛楚。
“已近五年了,你還是放不開?紅塵的驚鴻一瞥比之道家的萬載長chūn,敦重敦輕?”千秋子似在最後一次勸說。
“有心,紅塵的驚鴻一瞥便是永恆,此生足已;無心,便是擁有萬載長chūn也是了無趣意。”秋意遙平淡無波的道來。
“意遙,這個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批語,也是我這次召你前來的原因,你拿去吧。”千秋子將一紙條遞與他,“既然早已命中注定,旁人是無法gān預,那便罷了,你去吧,無需再來,明日我即會離去。”
“是!意遙拜別師父。”秋意遙接過紙條放入懷中,最後看一眼恩重如山的師父,然後啟門離去。
他知道師父歷來如此,今日別後,能否再見,皆是隨緣。
秋意遙出得靈喬寺,抬首望去,已是星河耿耿,銀月高懸。
他不緊不慢的向回城之路走去,偶爾抬頭,讓那星光落入他的眼中,閃著點點銀光。
待走至城樓時,看著高高的城樓,那一彎銀月便仿若掛在樓頂高高翹起的屋檐上一般。他足尖一點,身形飛起,直向城樓飛去,衣袂飛揚,月下看來,仿若飛天而去的仙人。
他在城樓屋頂上坐下,從袖中取出玉簫,看著染有自己鮮血的玉簫在月下發出瑰麗的光芒。良久後,將簫奏近唇邊,輕輕chuī著一支曲子,清揚婉約,隨著輕風飄散開來。
“原來你在這呀!”曲未chuī完,忽聽得底下有人叫道,低頭一看,只見水落雲抱著一壇酒正仰頭看著他。
“我上來了!”水落雲說完身形一縱,也向屋頂飛來,飛到一半,只見他左右兩足互踏,仿若踏著樓梯一般,輕巧瀟灑的“走”上來,落在秋意遙身前。
“我本來去找你喝酒的,誰知去了別館卻不見你們人影,找人打聽才知你們搬去了行宮,我再去行宮找你,卻只見秋童一會兒開門,翹首看一下,一會兒又關門,皺眉撅嘴的,我就猜你不在,出來聽著簫音,就知道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