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後園西邊的一座小樓中傳來女子慘厲的叫喊聲,悲切、淒哀、絕望,在黑暗的夜裡傳得遠遠的,遠遠的……只是黑夜似已沉睡,無人醒來,無人響應!只有那悽慘的叫聲慢慢低去、慢慢消逝……
七月二十六日,晨。
府衙的大書房中,宜王與陳令已早早起來在一起商討水家案qíng。
秋意遙推門而進,看了一眼忙碌中的宜王與陳令,片刻後微笑著問道:“王爺,昨夜睡得可好?”
“還好,有你在,本王什麼也不擔心,自是高枕無憂。”宜王抬首答道。
“陳大人呢?”秋意遙繼續問道。
“也不錯,只是朦朧中似聽到了一縷簫音,但不真切,也不知是夢裡還是夢外聽到的。”年約三十出頭、面容嚴肅的陳令答道。
“喔。”秋意遙點頭,然後對宜王道:“王爺,今夜與意遙對換一下臥房可好?”
“可以。”宜王答應,也不問原因,他知秋意遙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
“陳大人,水家的事可理清頭緒了?”秋意遙又問向陳令,臉上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讓人見之如飲瓊露,心神舒暢。
“呵,已差不多了。”陳令嚴肅的臉上也綻現一絲淺淺的笑容,不知怎的,xing格剛正冷肅的他,對著這個潔若白雲,和若chūn風的秋公子,不由自主的放鬆身心,不由自主的要回他一個笑臉,似乎不回便會很對不起他一樣。
“是嗎?那麼便快要結束了。”秋意遙站起身來,走幾步後又回頭道:“王爺,其實要治吉慶祥很容易的,只要從水家著手就行了。”說到此處臉上的笑有絲耐人尋味,“可以一個一個的開始。”說完掉頭而去。
“一個一個的開始?”宜王回味他的話,然後笑開了,這是到湘君城後笑得最開懷的一笑,“本王明白了。”
夜晚,有淡淡的星月,只是不時為雲層所掩,地上朦朦朧朧的。
一條黑影熟門熟路的潛入府衙,直往後院而去,待入院門時他小心翼翼的四周環顧,見無動靜便直往主樓而去,他知道目標在此。
而黑影身後還跟著另一條黑影,隔著約五丈遠的距離,他見前面的黑影毫無阻攔的進入主樓,便悄無聲息的也向主樓掩進,只是離樓還有一丈遠時,便見樓中燈火一亮,然後聽得一個溫和的聲音似是極為驚訝的叫道:“孫總捕頭,你如何行這般大禮?你如何跪著不動?”
外邊的黑影已知前面的人失手,而室內的人卻是他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的,因此他馬上飛身而退,離去前卻又似聽到那個輕語聲“小心,別摔著了”。
七月二十七日。
天低沉沉的,太陽時隱時現,天氣異常的燥熱,讓人心qíng格外的煩悶。
一大早,水家即來了一隊官差,將水朝輝鎖去,說有人遞狀告他,宜王要問話。
中午時分,水家又來一隊官差,這次將水朝賓鎖去,同樣是有人狀告他,宜王要審問。
huáng昏時分,水家外忽來了數百官兵,將全府團團圍住,並帶來宜王旨意:水朝輝、水朝彥、水朝賓已全招供,不但害有人命且還搶奪鄉民珍寶無數,因此王爺發令,將水家看守起來,防其同謀逃去,髒物轉移。
一時間,整個水家數百餘人口,全都慌作一團,一個個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水至天卻反而鎮定下來了,從那兩夜失手,他便已知決鬥不過那個人了,不但他,整個水家已全在人家的計算內,他已無處可逃!那兩夜人家不抓他,那是因為其要以國法治他!
但他水至天是這般任人宰割的人嗎?!
整個水家亂作一團時,唯一不受gān擾的是水府最後邊的那一座庵堂。
此庵堂雖小,但建造的頗為華麗jīng巧,不過,在整個富麗堂皇的水府來說,這庵堂可要簡約多了,況且平日少有人往來,僅居住著水至天髮妻江氏及兩名侍候她的老婦,而且庵堂門都是整日關著的。
當yīn沉沉的天漸漸暗下時,水家之主水至天卻出現在庵堂外。
但見他走至庵門前,舉起手似要叩門,但伸到半空的手忽又落下,看著緊閉的庵門良久,默默聽著門內傳來的木魚聲。
“水家終於走至末日了,真如你三十年前所說,終會有報應的一天!”水至天舉手輕撫門板,不敲也不推,只是對著門裡說話。
“三十年來你不曾笑過一次,我想你等的就是今天吧?這一次你是否該笑了?”水至天目光痴痴的看著門板,仿佛穿透門板看著某人。
“反正三十年前我早已準備著這一天的到來,早已不在意了。唯一可惜的是雲兒,三十年來,我不擇手段為他打拼的這份家業看來也是白忙一場。原想著將我所有的傳給雲兒,那樣你也許少恨我一分,可惜也是一翻空想。”水至天依然喃喃輕語,門內木魚聲也未曾停止。
“雲兒是你所生,名字也是你親自取的,我想他在你心中應是不一樣的吧?所以我將他送去武當山,求紫晨道長收他為徒,那紫晨道長是武林數一數二的人物,他調教出的徒兒定會是人間俊傑,自不比家中這些廢物,那樣你也會高興幾分吧,只可惜他雖模樣象你,卻依然無法得你歡心,也許因為他身體裡另一半血吧?”水至天放下撫著門板的手,語氣中忽有著一絲無法掩藏的悲傷,“他今日瘋瘋痴痴的,說到底還是我種的因吧。”
“不過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他有一身的本領而且清清白白的,水家這劫他會安然渡過的。”水至天攤開手掌,看著掌中的紋路,然後緊緊握緊成拳,“你也不會有事的,所有的罪孽我會自己承擔!”
說完他轉身離去,才走幾步忽又回頭,看著依然緊閉的門,“我是要下地獄的,你陪不陪我呢?”
回答的依然只有木魚聲。
“三十年來,我竟未從後悔過。離原,我從沒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