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完後,他抬首定定看著風傾雪,一字一頓的鄭重說道:“連展鵬受公子兩次救命之恩,若有命在,定當竭盡回報!”
風傾雪看著跪於腳下之人,這是一張典型的蒙羅男兒的臉,若大理石雕成,帶著石的冷與堅,濃濃的一字眉,顯示此人xing格中有幾分霸氣,一雙眼睛少有的大,雙眼皮很深,看人時帶著一種特別的專注,而一張唇不說話時總是抿得緊緊的,顯出幾分倔qiáng,雖跪於地,且受重傷,但腰板依然挺直如松柏,顯示此人堅定不屈的意志。
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只是……只是一雙眼睛……眼睛深處……那鋒利如雪芒的眼光背後卻藏著深深的抑鬱與悲愴!那種仿若歷盡滄海桑田,轉身之間,卻發現依然形單影隻,依然一無所有的孤絕與哀涼!這雙眼睛啊,裡面盛載的東西實在太多,她不忍心再添加一分一毫,她怕這些東西會將他淹沒,將他沉溺!
“你已以蒙羅最隆重的禮節向我至謝,而我也受你其禮,因此你我之間便可一筆勾銷,無須再有任何回報。”風傾雪同樣注目於他,只是神色依然淡然無波。
他看著眼前這飄逸如仙的人,良久,然後站起身來,不再說話。
這世間,有些人,你看一眼,便可記一生一世,而有些事,卻是用盡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
“鹿兒,咱們也該吃早餐了吧。”風傾雪吩咐鹿兒。
“嗯,公子,是拿到這裡來吃,還是回dòng里吃?”鹿兒問道。
“拿來這裡吧。”風傾雪答道。
“好的。”鹿兒轉身進dòng去拿食物。
“你也該餓了吧?”風傾雪看向輝she萬里的旭日,“連展鵬是你的名字嗎?”
“是的,連展鵬是我的名字,是以前一位漢人老師給我取的,風公子。”連展鵬回道。
“難為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風傾雪淡笑。
“我會記住一輩子的!風傾雪---風公子!”連展鵬看著她的眼睛道。
“一輩子?那是多麼長久的事啊!”風傾雪轉身看向山外,山下是無垠無際的蒙羅州,“連展鵬,展翅騰飛的大鵬!應該是無拘無束的馳騁於天地間!李白曾有詩曰‘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與風同步、一展即是九萬里,那該是何等的自由、何等的傲然氣勢!連展鵬,你能做理到嗎?”
連展鵬看向山下廣闊無垠的糙原,目中浮現一比黯然,“我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但願有一日能做到!”
“別辜負了你這個名字,包袱該拿時便應拿起,但該放下時便應放下,做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才不負蒙羅男兒本色!”風傾雪回頭看向他,仿若日芒落入她的眼中,燦爛奇目,不可bī視。
連展鵬看著她,看著那雙明亮如旭日的眼睛,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仿若在這個人面前,在這個潔凈若天池之水的人面前,他真的可以放開一切,可以洗滌掉身上所有的血腥與黑暗,可以做個簡簡單單、自由自在的人。
“公子,吃早餐了。”鹿兒喚道,她已將竹籃中的點心擺在一塊高起的石墩上。
“那我們吃東西罷。”風傾雪招呼他。
“好,謝謝。”連展鵬一下清醒過來。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半途而廢呢?這一條路是要一路走到底的,因為這不是為著他一個人!
待看到那些jīng致、漂亮如花的點心,他不由一楞,“這些東西是可以吃的嗎?”
“原來你不是啞巴啊。”鹿兒卻道,口氣頗有怨氣,“在糙原時,我可當你是啞巴呢。”
連展鵬一聽這話,不由傻了眼,不知如何向這美麗如花,但明顯帶刺的小姑娘解釋先前的行為。
“鹿兒。”風傾雪叫了一聲。
鹿兒聞言便不再刺他,而是遞過一塊點心,“逗你玩呢,來,嘗嘗這塊‘jú映天月’的味道如何,這可全是我的手藝哦。”
“謝謝鹿姑娘。”連展鵬接過,看這點心小小的,便一口吞入口中,咀嚼幾下便咽了下去,全然不似風傾雪那般斯文、優雅。
“唉,給你吃真是糟蹋了。”鹿兒不由嘆一口氣,這簡直是牛吃糙嘛,一口便能吞掉一大把的。
“唔,真好吃。”連展鵬連連咽下口水,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活這麼多年,他還真是第一次吃到這種jīng致可口的食物,而且還有那麼雅致的名字,“jú映天月”,虧他們想得出來。想糙原上的人,從來都是大手抓著牛羊ròu,大口大口的嘶咬著,那講究那麼多。
“好吃的話,那再嘗嘗這個‘白玉冷露’,”風傾雪又遞給他一碟點心。
“好,”連展鵬也不客氣,手一抓,又是一塊丟入口中,“唔……唔……這個也好吃。”
“吃完這裡還有,”鹿兒看他那láng吞虎咽的樣子,心想,可憐的人,也許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吧?“這個是‘紫蓮浮碧’,裡面有紫荷花瓣,還有蓮子、荷葉汁、藕片……”
只是,鹿兒話還沒說完,連展鵬已吞掉了一個。
“好香……唔……真的好香……”連展鵬一口一個,大吃一翻,既是因為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也是因為這點心實在太好吃了。
三人正吃得開心,忽地,風傾雪放下手中點心,側耳似在細聽什麼。
“公子,怎麼啦?”鹿兒問道。
連展鵬見她如此,不由也凝神靜聽,片刻後他一把站起來,便要往山下衝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鹿兒,“鹿姑娘,我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