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感qíng,我只要做這天下第一人。”這聲音依然是平淡的,沒有絲毫感qíng起伏,就好似四大皆空的僧人每日裡無波無緒的念經。
“荒廖!”二哥的怒叱。
他不緊不慢的,平心靜氣的道:“那是你的認為。而我,我要統領這個江湖,我要做群雄俯首的武林帝主。這是許多人嗤之以鼻的名利之爭,可那是我自小就定下的目標,無論中途要經歷什麼,無論會得失什麼,我都會一直走下去,絕不半途而廢。”
“蕭玄,我是喜歡你的,這世間我唯一喜歡的人就是你。”這聲音啊比這風這雨更冷。“可是我更喜歡天下第一的名號,我更需要《碧落賦》。”
碧落賦?那是什麼?蕭玄啊,枉費你自負才智,可在別人眼中如是如此不堪!我心頭嗤笑著自己。
“要成為這武林帝主必要有絕世的武功,我們風霧派的不傳之秘《碧落賦》便古今無敵。江湖上少有人知,便是本派也僅數人知曉,除了師祖練成外再無第二人。我請師父傳授我,師父問我‘知道習《碧落賦》要付出何種代價嗎?’,我答知道且要學。師父看我良久,說‘歷代以來,習《碧落賦》的弟子不知幾多,初之皆謂無悔,可半途悔者多多,不過落得個終身未成又或是怨悔絕命的下場。你自小便隨為師上山,已然十二年過去,人世的奼紫嫣紅百媚千妍你不曾經歷,為師不想你也有那一天。所以,你下山去吧,為師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後你回來,若依不戀紅塵繁華俗世花月,為師便傳你《碧落賦》’。”
碧落賦,碧落賦,你是什麼東西?我蕭玄才貌絕代竟不如你!
“君不見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他彈劍沉吟,雨霧淡薄,我看到最後一縷鮮血滴下,劍身又如一泓秋水,那秋水中卻漾著一線輕紅,冷煞中蘊一份清絕,“這柄寶劍名‘鳳痕’,數百年前它隨‘鳳王’風獨影征戰天下締建東朝帝國,數十年前它隨‘凰王’風惜雲掃dàng瘡痍終結亂世,這是一柄功勳輝煌的寶劍,怎能沉埋於世。所以我下山來,看紅塵萬象,賞風花雪月,可我無動於衷。直到那一日我見到你,我看到那一局玲瓏,那一刻,我知道世間終有我不能抗拒的。”
他抬步,跨過隨暮雨的屍身,緩緩走來,細雨將他的臉洗得極清,眉色如墨,形容如水。
“蕭玄,我遇到你時真的動心了,可同時我也知道你就是我的障,你就是我的試煉,我舍你便得願。而現在你看清了嗎,和武林至尊之位,和傳世功名比起來,我舍的便是你。我甚至還能將你作餌置於險中用來斬除我前路上的敵人!”
我靜立,痴然看他,那眉,那眼,那人……是我傾心鍾qíng的,卻在這一刻,讓我心冷如寂。
“你要當武林帝主又有何不可,我一直認為你有才有能,我甚至可以幫你,可你為何要對玄兒如此?男兒誰不好功名,這與你和玄兒之qíng又有何悖行的?”二哥冷然問他。
他已走至我面前,目光如水,自我臉上緩緩流過,一字一字清晰的緩慢的道出:“絕-愛-戀-屏-痴-狂-碧-落-終-老……這便是練《碧落賦》要付出的代價。”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
他的動心,他的驚喜,他的猶豫,他的無奈,他的憂傷,他的嘆息……
所有的一切我都明了。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化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我緩緩吟道,目光從他臉上慢慢掃過,他有兩道濃黑生威的劍眉,卻有一雙儒雅深遂的眼睛,“蕭玄被誦為‘慧折天下’,可而今卻是徹頭徹尾的糊塗了一回。”
他不語,只是看著我,面容沉靜,不動如山。
“我現在已看清,已明了。”我很平靜的道,甚至還微微一笑,“我是蕭玄,不是江湖痴兒女,所以你可以放心。”目光移向二哥,“走了罷。”
我提燈,轉身。
他提劍,轉身。
我們抬步,走遠。
濛濛細雨輕柔的將我們籠罩,濛濛細雨無qíng的將我們掩蓋。
回首,雨霧迷濛,天地混沌。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果然如畫。
果然淒冷如畫。
回到家,門前的守衛看我模樣大驚,我只是平靜的擺擺手,示意莫慌。
“玄兒,回房洗一個熱水澡,不要生病了。”身後有二哥憂心的叮囑。
我轉頭看著二哥,點點頭,“我知道,不過我有事要先和爹爹說。”
二哥沒有阻攔,只道:“我先吩咐他們燒熱水,再煮碗薑湯。”
“好的。”我向父親的書房走去,這個時候他還在看書罷。
“爹爹,我願意入宮為妃。”
我只有這麼一句話要對父親說。
上天既給了我富貴命,那我就安然享受罷。
父親點頭,沒有多話,只是吩咐衡薇好好照顧我。
四月里,都統府很忙碌。
在皇朝,男女婚姻需經過意約、親約、禮約、和約、書約五禮方成。
意約,乃婚說。
親約,乃男、女方先後遣人至對方家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