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四弟。”皇逖搖搖頭,“當年之事,換作你我亦只能如此,畢竟是他對不起人家。”
寧靜遠頓了片刻,抬手撫了撫身旁的駿馬,才道:“這些年,你我兄弟皆娶妻生子,唯四弟孑然一身,想來那亦是緣由。”
皇逖沒有出聲,又沉默了片刻,才轉頭看向他:“你我便只能如此無能為力地看著?”這個弟弟一直是最聰明的,永遠有層出不窮的奇謀異策。
被皇逖那隱含期望的目光一看,寧靜遠無奈搖頭:“二哥,若有法子,我何必等到今天。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事可以用計謀用手段解決,但唯一不可改變的便是人之心意,那取決於人之本心。所以……二哥,無論是你為了四弟,還是真的中意顧雲淵,那念頭都得打消。”他看著皇逖,神色難得地嚴肅認真,“謀國者不分君子小人,但治國需得君子直臣。顧雲淵是君子,是人才,萬不可將他捲入其中,那只會毀了他。”
“我知道。”皇逖點頭,“只是啊……”
後面的話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寧靜遠自是明白,他輕輕嘆一口氣,惆悵無比:“我們只能希望,過些年,他們各自都淡了心思,那時自然就無所顧忌了。”他頓了頓,又輕聲道:“又或者就這樣過下去,至少我們八人是在一起的,我們的qíng誼永遠不變。
對於他的話,皇逖靜了許久後,才道一句:“世事變幻莫測。”
那一日,兩人皆默認了維持現狀不變,可日後所發生的卻也應驗了皇逖那句“世事變幻莫測”。
而在遙遠的北方,大東皇帝率二十萬大軍御駕親征的消息一傳到北海王都,頓引起了上上下下的驚慌。
本來北海王躊躇滿志。二十年餘年的經營已國富民qiáng,又與蒙成結成盟約,正想著揮軍南下大展鴻願,即算是不能問鼎中原,至少也可瓜分大東半壁江山,這既會是他作為一國之君的千秋功業,亦是為著北海王朝的千秋萬代。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才剛剛有了動作,那蒙成竟發生了內亂,不但定好的聯兵之舉未能成約,而且大東的反應竟是如此之快,更可怕的是他的主動出兵給了大東征討北海的大義名份。
如今,北海大軍三路進攻大東邊城大壠、郢城、宥城,可三城之兵力、糧糙竟是出乎意料外的充足,攻城數日,一城也未能拿下,反是己方折了不少兵馬,由此看來,南下之事定是早早泄密,讓大東人有了準備,而正在這等進退不得的時刻,偏偏又傳來了大東大軍北伐的消息……正是出師未捷勢先消!
而朝中聞得消息,頓時一片慌亂,人人自危,大部分臣子皆上表奏請大王趕緊休兵求和,只有少數臣子表示願拼死力抗。
北海王坐在朝堂上,漠然的聽著殿下大臣們的議論紛紛,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北海今日雖是比過往要富qiáng,但是無論國土、財力、人口皆不能與比它大了十數倍的大東相比。但是qiáng敵在側,又如何能安心?只有趁其力弱之時一舉擊潰,才能有自身的百年安好。因此他才定下與蒙成結盟之策,若能合兩國之力,必能擊潰大東鐵騎,吞下大東沃土,只可惜……萬事俱備之時,那股東風———蒙成大軍———竟不能赴約!如今,北海勢單力薄,以彈丸之地的十餘萬兵馬,去抗衡大東的身經百戰的二十萬jīng銳鐵騎,其勝負……不敢猜想。更何況……這次領兵的不但有大東的皇帝東始修,還有那個令敵聞風喪膽的“噬血鳳凰”風獨影!
唉!北海王心裡無聲的重重嘆氣,沮喪、懊惱、憤慨、無奈等等滋味jiāo夾一起,如一塊烙鐵在心頭翻來滾去。可作為一國之君,他亦不能如朝臣所請般,向大東屈膝求和,那樣北海將永世屈服於大東之下,那樣他一國之主的顏面何存,他百年之後如何去見地下的祖先,他又如何面對國中百姓後世子孫!
權衡良久,北海王下旨,命三路大軍退兵,回守鎬城、僰城、癸城,必要將qiáng敵阻於國門之外。一自是期望退兵後,大東皇帝眼見邊境無事,或也能退兵回朝;二是堅守三城,令得大東久攻不下,那時候與之議和,自比如今求和要來得有顏面,手中亦握住了講和的條件。
王命傳下,北海的三路大軍便都停止進攻大東邊城,退回了本國的鎬城、僰城、癸城。
鎬城、僰城、癸城乃北海接壤大東的三座邊城,三城的兵馬分別為四萬,三城彼此相距不遠,形天然犄角之勢,可互為支援,是以這三城亦可視作為一座擁有雄兵十二萬、糧糙充足的堅固城池。守這三城的三路大軍的將領分別是鎬城北弈赫、僰城北弈業、癸城伏桓。其中伏桓是北海卓有戰功的名將,而北弈赫、北弈業兄弟則是北海國的三王子、六王子,在國內也是素有能名。此次南下出兵,北海王任伏桓為主帥,派兩個兒子為左右副帥,也是存著歷練兒子、考察其才之心,以備選立王儲。
六月十二日,大東大軍抵宥城,當夜休整。
十三日晨,風獨影率十萬大軍先行起程,往北海進發,東始修依停駐宥城。
十三日酉時,大軍抵奚山坡,此處距東邊鎬城五里,距西邊僰城七里,直往前走距癸城十里。風獨影命大軍在此紮營。
聞得東軍已至的消息,鎬、僰、癸三城三將嚴陣以待。
十四日,東軍卻並未有進攻之舉,北弈赫、北弈業、伏桓三人分別得探子回報:東軍的主將風獨影於營前擺下擂台,讓眾將兵比武,勝者當她的副將。那一日,東軍大營里只聞得陣陣喝彩之聲。
十五日,東軍依舊沒有攻城,探子回報北海三城主將:東軍在為選出先鋒擺酒慶賀。那一日,東軍大營里只聞得酒香陣陣。
十六日,東軍大營一片安靜,還是未有攻城之舉。
儘管如此,鎬城、僰城、癸城裡的北弈赫、北弈業、伏桓警惕如昔,不敢有絲毫懈怠,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出城攻襲東軍之舉。北海王的旨意是“守”,堅守城門,不讓東人踏入一步。這同時也是國中大部分臣將的意願,將東人拒於國門外,只待時機成熟,便可雙方言和。因此,主將伏桓下達的命令即是:敵動我動,敵不動我不動。但凡一城受襲,兩城即救。
十七日,卯時。
天暗人困的黎明時分,東軍四萬鐵騎忽悄悄的迅速地奔襲鎬城。
得探子報訊,僰城北弈業、癸城伏桓瞬即分別派遣二萬兵馬增援鎬城。
於是,當四萬東軍一到鎬城外,等候已久的北弈赫便領兵出戰,再加上隨後趕到北弈業、伏桓增援的四萬兵馬,兵力懸殊之下,雙方激戰不到半個時辰,東軍即敗逃。北軍未有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