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獨影看了看一丈外的繡架,“這有何難。”話落時,手一揚,銀針飛出,引著錢穿透綢布,她指尖再一勾,穿飛而去的銀針便掉頭回飛,自那端穿透綢布再回到風獨影手中。
易三上前細看,銀針所穿位置就是他方才所指的地方,分毫不差,不由望向風獨影贊道:“好眼力,好手法。”然後他又指著白綢道,“那姑娘能否以方才的方式將這道朱線穿滿?”
風獨影不答話,只是手腕一揮,銀針剎時飛出,又瞬即回飛,那速度直如閃電般,易三不由瞪大了眼睛,可最後他卻是根本看不清楚,只覺眼前銀光閃爍,灼得他眼花了亂,直待風獨影停手,銀光沒入她的掌中,易三才覺眼前重複清明,往綢布看去,那一道畫筆畫下的朱色弧線已被密密緊緊的金huáng絲線覆蓋,而且沒有一針超過了弧線之外。
易三微笑,沒有說話,只是在綢布上再畫下一道弧線,再次讓風獨影飛針引線。如此這般,易三畫下一道又一道或直或彎的線條,風獨影則一次又一次飛針……到了月上中天,銀輝瀉地時,那些線條已組成了金huáng的圓月與紅艷的牡丹,鋪在潔白如雪的綢緞上,隨著海風輕拂而動,就仿似牡丹隨風輕舞。
“這……”風獨影手握銀針,呆呆看著綢布,不敢相信眼前這美麗的圓月與牡丹竟是出自自己之手。
“從此以後,姑娘十八般武藝之外應再加一樣繡花針了。”易三滿意的擱下畫筆,走至風獨影身旁,與她並看那月夜下嬌艷顫動的牡丹繡屏。
風獨影垂眸看著自己的手,銀針依舊夾在指尖,她猛然燙手般拋開銀針,然後轉頭看住易三,“你若敢叫人知曉這是我繡的,定斬了你!”風將軍認為,若叫她的部下知道她堂堂大將軍竟然繡花,那真是顏面無存了!
“唉呀!這是姑娘繡的嗎?繡得可真是好!”
風將軍的話才一落下,屋內海么叔與麼嬸出來,麼嬸一見繡布頓驚叫出聲,然後喜盈盈的看著風獨影,“姑娘原來有這麼一手好繡工啊,真是看不出來。”
風獨影頓僵在當場。
“哈哈哈哈……”易三仰首大笑。
風獨影不動聲色的抬足,然後重重落在易三的腳上。“噝!”頓讓他痛得止了笑聲,而么叔與麼嬸正兀自欣賞著美麗的繡屏。“再笑,割了你的舌頭!”風將軍狠狠放話。
易三不笑了,只是看著她,眸中波光盈盈,仿佛溢滿柔qíng。
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風獨影不由一震,只覺得全身都被束住了似的,極是不自在,於是趕忙轉過身,回木屋去。可回到房中,忍不住再次看向自己的手,依是不敢置信,這雙手從來只拿刀劍,今日竟然拿了繡花針!
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鬼使神差!
風將軍狠狠的甩了甩手,似乎想把方才飛針繡花的事給甩gān淨。
五、風采妙.凝冰玉4
第二日大清早,易三又拖著風獨影去鎮上送繡屏。
胡順嫂果是早早等著,一見那完整無瑕的繡屏,激動的向兩人跪地磕頭:“多謝公子!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旁邊的李麻子萬萬沒想到兩人竟然真的給了胡順嫂一塊一模一樣的繡屏,亦是感激萬分,不由分說便從他的燒餅擔里拿出幾個燒餅塞兩人手中,一個勁的說:“恩人,快吃!恩人,快吃!”
旁邊幾位鄉鄰也紛紛向兩人致謝,感謝兩人幫了胡順嫂。
風獨影從來都是為人所敬畏的,如同今日這般被這些樸實熱qíng的鄉鄰圍著表示感激還是第一次,頗有些手足無措,可看胡順嫂那愁苦的眉頭展開,露出歡喜的笑容時,那崩著的身體不由得放鬆,心頭也生出歡快來。
離了眾人後,易三繼續拉著風獨影在鎮上閒逛,發現街上有許多在賣花燈,兩人一想才知道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
逛到申時要回去了,易三又拉著風獨影去綢鋪店重買了白綢要給她做衣裳,付錢時,風獨影瞟見易三荷包鼓鼓的,裡面金光閃爍,不由得頓主。一枚金葉等於一百枚銀葉,他明明有錢,卻不給胡順嫂,看其為人也不似吝嗇寡qíng之輩,那是為何?
風獨影百思不得其解,一路都抱著疑團,回到海家村時正是霞光滿天的時候,橙紅的霞光里,驀然一個聲音跳入腦中。
“與你並肩同行,卻不是想與你就那樣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那街上有許多的人,許多的店鋪,許多的東西……我想拉著你在路旁的茶樓品一杯茶,或是包子鋪里買兩個包子一人一個邊走邊吃;想拉你一塊兒進街旁的古董鋪或是首飾鋪里為你挑選一兩樣喜愛之物;拉你略停片刻看一看路旁的花樹,看一看那擦肩而過的人……我就想拉著你,一起走,一起看。想告訴你,不要那樣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看,偶爾也轉個身回個頭,稍稍停留,稍稍歇息。”
剎那間,她心跳如鼓。
那是顧雲淵曾經說過的話,可是……竟與易三今日所為不謀而合。
竟然……竟然會這般巧?
風獨影看著海天霞色,再側首看一眼旁邊神qíng自若仿佛無牽無掛無憂無愁的易三,心頭一片茫然。
用過晚膳後,風獨影又坐在屋前發呆。
其實她頭上的傷結了疤便無大礙,其實在第二天她便應該離開回帝都去,而她卻在這海邊停留。她知道兄長他們肯定在擔心,可不知怎的,她心裡卻一點也沒有迫切回帝都的想法。
而這兩天,呆在這海家村,倒也還算輕鬆舒服,只是心裡老覺有點不對勁。
“給你看一樣東西。”正怔神間,身旁傳來易三的聲音。
她移首。
易三在她身旁坐下,手中端著一個半尺方圓的白瓷海碗,碗裡盛著水,水中泡著一枚比jī蛋要大一圈、殼呈淡青色的蛋。
看著海碗裡泡著的蛋,風獨影已懶得去奇怪並疑惑,反正怪人做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