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兩人不再犯困,便在屋前沙地上劃下棋盤,又撿了些貝殼、圓石當棋子,你來我往的殺了數盤,互有輸贏,倒是激起了彼此的好勝心,於是一盤又一盤的不知疲倦,直到酉時海么叔與麼嬸回來,兩人才自拼殺中回神,抬首便見漫天緋霞,夕陽又已西下。
“今日暫休,明日再戰。”易三扔了手中石子起身,轉頭看向海么叔與麼嬸,“么叔,麼嬸,城裡的燈會好看嗎?”
“好看。”兩人點頭,目光看著依舊盤膝坐在沙地上的風獨影卻是一幅yù言又止的模樣。
易三看他們如此神色不由疑惑,問:“怎麼啦?么叔,麼嬸。”
風獨影也移過目光。
夫妻倆對視一眼,然後還是海么叔開口道:“城裡貼了畫像,是姑娘的畫像。我倆不識字,可聽旁人說,那是皇帝陛下發下的旨意,說是鳳影將軍受傷流落民間,有收留者速報當地官府,並賞千金。”
風獨影一愣。
海家夫婦也呆站著,儘管他們先前有想過兩人身份不凡,卻不曾料到眼前的姑娘竟然就是那位名震天下的鳳影將軍,是開創這個太平王朝的功臣。一時看著風獨影的目光倒帶了些敬重。
易三也呆了呆,然後轉頭看著風獨影,“倒是想不到動作會這般快,足見陛下與將軍兄妹qíng深。”
風獨影眉頭一皺,“哼!滿天下的貼布告,當我逃犯呢。”
“哈哈哈哈……”易三聞言大笑,並忙不迭的點頭,“可不,古往今來,那畫像貼上城牆的多是犯了滔天罪行的重犯。”
風獨影橫他一眼,然後看向海么叔與麼嬸,“大叔大嬸可有告知沛城府尹我在你們家之事?”
兩人搖頭。
“我們看了那畫像趕忙就回來了。”麼嬸道,看著風獨影,想這姑娘大約是要離開了,頓時生出不舍來。
風獨影頷首,站起身來,拍去沾身的泥沙,道:“我明日離開。”
三人聽了皆一愣,易三嘴唇張了張,但最後還是沉默了,倒是麼嬸有些憂心道:姑娘頭上的傷不是還沒好全嗎?要不再休養幾日?或讓老頭子再去趟城裡,告知府尹他們,讓他們派車轎來接姑娘?”
“歇了兩天已沒事了,我自去沛城就是,勿需勞頓。”風獨影看著沙地上那盤還沒下完的棋,然後移眸看著易三,“以後有機會再與你切磋。”
易三目光一閃,然後頷首。
“那公子你……”麼嬸望向易三。既然兩人是一塊來的,怕不是還要一塊走呢。
不想易三卻道:“我還得再嘮叨大叔大嬸幾日。”
這話一落,海家夫婦失落的心qíng頓時好了些,一旁的風獨影則面無表qíng。
於是當夜,麼嬸便為風獨影整理行裝,其實也就是將她原先換下的鎧甲、長劍收拾好扎一包袱里。第二日又起個大早,煎了些蔥餅、gān魚,用油紙包了,給她帶路上吃。
第二日清晨,用過早膳後,風獨影便提起包袱告辭上路。
易三、海么叔、麼嬸送她出了村,臨別互道珍重,直等風獨影走得不見影了,三人才回身往家走去,路上易三問:“大叔,大嬸,不跟著去官府領賞嗎?”
兩人都搖頭。
“官府的人說的話哪能當真呢,不欺壓咱就高興呢,哪還敢盼他們的賞呢。”麼嬸不以為然道。
“這次不同,當朝皇帝是重信諾之人,由他親口許下的肯定不會有假。況且……”
易三笑了笑,後面半句“風將軍不是這樣的人”給咽下了。
海么叔聽了並未動心,只道:“我倆都大半截埋進了huáng土裡,有手有腳,每日裡掙夠吃喝就行了,要那麼多金子gān啥,沒的讓賊惦記呢。”
易三一笑,沒再說了。回首,可望見遠處官道上行人匆匆,偶有車馬奔馳而過,但風獨影的身影早已無蹤。雖然她說日後相逢再行切磋棋藝,可是……他們的相逢之日又在何時?便是相逢了,只怕她……想著想著,心底里沉沉的,不由嘆息出聲。
眼見他頻頻回首,不時嘆息,海么叔與麼嬸不由相視一笑,然後麼嬸道:“公子是捨不得姑娘走吧?”
易三微愣。
麼嬸一幅瞭然的神色,道:“姑娘俊得很,你要喜歡也是當然的。”
“可不。”海么叔也附和,“要是姑娘不是個將軍,就把她留在這裡,叔和嬸便給你們cao辦了婚事。”
“就是就是。”麼嬸連連點頭,“過個一年半載的便可抱上一大胖小子,嬸給你們養。”
夫妻倆甚喜易三與風獨影,想著要是兩人是自家的兒子與兒媳,那該是多和樂的事。
老兩口說得甚是興起,而易三想像著兩人口中qíng景,一時亦由不得意動神馳。若兩個真是能留在這東溟海邊,做一對漁翁漁婦,未嘗不是人間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