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極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垂眸揮筆,從石衍的角度望去,只看得半張側面,如玉無瑕,如玉冰涼。
“是。”石衍心底輕輕嘆息一聲。
不一會兒,豐極寫完信遞給石衍,“以星火令傳回帝都。”
“是。”
豐極的信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寧靜遠的手中,而同時也有一側消息很快的傳入帝都。
元鼎三年,十月二十三日。
帝都皇宮。
立冬後,百花謝盡,枯葉盡落,少了那些紅花綠葉的陪襯,便是富麗莊穆的皇宮也顯得有些蕭條,只是靠北的“翠樾宮”里卻依舊綠蔭蔭的松柏相擎,在微寒的初冬顯得生機勃勃。如今這宮殿已有了新主人,便是北國公主北璇璣,在皇帝封她為妃後,便將此宮賜給了她。
自她入宮數月以來,除了此次出征,皇帝多數宿在她宮中,一時皇宮裡盛傳其有專房之寵,獻殷勤的巴結的頗多。換個人或許尾巴要翹上天去了,但北璇璣卻不恃寵而驕,待人接物禮數周全,與其他宮的妃嬪相處亦是謙恭和煦,既不與人太過親熱,亦不與人太過疏遠,就那樣不溫不火的,倒是有些超然的氣度。
這日,北璇璣方用了午膳,正在暖閣里讓一名懂棋的宮女陪她對弈,忽有內侍來報,說梁妃娘娘宮中有人求見娘娘。她微微一頓,放下棋子,“讓她進來。”
“是。”
不一會兒,一名年約二十出頭面貌妍麗眉眼間帶著伶俐的宮女進來,懷中抱著數枝梅花。“奴婢蒲莘拜見北妃娘娘。”
北璇璣抬了抬手,“免禮。”
“多謝娘娘。”蒲莘起身。
北璇璣目光掃一眼她懷中的梅花,口中卻道:“聽說梁妃娘娘得了風寒,可有好些了?”
“回稟娘娘,喝過太醫幾副藥後梁妃娘娘的風寒已大有起色,今日梁大人入宮探病,娘娘已可下地與大人敘語了。”蒲莘答道,接著又道,“今日梁妃娘娘見宮中的“玉蝶梅”開了幾枝,便叫奴婢折了送給各宮的娘娘同賞。”說著她自懷中取出一枝梅花。
“梁妃娘娘病好了就好。”北璇璣笑了笑,“這梅花倒讓梁妃娘娘費心了,回頭替本宮謝謝你家娘娘。”然後轉頭吩咐一旁侍候著的宮女,“你去取個花瓶來養著。”又對一旁侍候著的內侍道,“你去為蒲莘姑娘倒杯茶來。”
“是。”
待宮女與內侍出門,暖閣里便只剩兩人。
北璇璣自榻上下地,慢悠悠的看似隨意的在殿中走了一圈,將門口窗前掃視了一遍,然後回身看著蒲莘,“可是有什麼事?”
蒲莘點頭,輕聲道:“今日午時梁大人入宮,梁妃娘娘與他單獨相談,奴婢雖借送茶的機會近得門前,可也只隱隱約約聽梁大人說“…籌劃好了……萬無一失…定叫陛下亦無法可施…”這幾句。”
北璇璣眼中波光一閃,然後輕輕頷首,“本宮知道了。”說著自袖中取過一串粉紅的顆顆如小指頭大小的珍珠手鍊遞給蒲莘,“這你收著。”
蒲莘趕忙推託,“這等貴重之物,奴婢豈敢收。”
“這是本宮以前的舊物,不曾入冊,宮中也無人見過,你放心收著就是。”北璇璣淡淡道。
蒲莘本還要再推託一下,可抬眸瞥見北璇璣神色,便接過了珠子,並跪下行禮:“那奴婢多謝娘娘賞賜。”
不一會兒,宮女與內侍回來,蒲莘喝過一口茶便離去,轉往其他宮送梅花。
北璇璣倚在榻上慢慢把玩著棋子,想著蒲莘方才的話。
看來梁家是忍不住要行動了,卻不知這次到底抓著了什麼把柄,真這麼有把握?她慢慢想著,唇邊浮著一抹不可捉摸的淡笑。片刻,她扔開棋子,目光掃見宮女正捧著那瓶梅花在暖閣里轉著,似乎想找一個最合適的地方擺著。
紫白的梅花cha在青釉瓶中,仿佛紅顏倚著松柏。
“把這梅花放你屋裡去。”北璇璣吩咐那宮女道。
“呃?”宮女怔愣,回頭看著北璇璣神色不似假話,忙屈身道,“是,娘娘。”
十、德音莫違2
元鼎三年,十一月初。
東始修一行抵達帝都,百官出迎。
相較於上一次北征的凱旋,此次久羅剿匪雖取得了勝利,但上至皇帝下至士兵,都顯得格外的冷靜。
接受百宮的跪迎後,東始修即啟駕回宮,百官目送御駕離去後亦紛紛散去。
當夜戌時,梁鐸換上一身便服,坐一乘兩人小轎出門。轎子儘量自人少的街巷穿過,行了約莫兩刻鐘,到了一條僻靜的小巷。行進幽暗無人的巷子,然後轎子停下,但梁鐸並沒有下轎,而是坐在轎里等著。
片刻,又一乘小轎抬來,在梁府轎前停下,轎里的人同樣也沒有下轎,小巷裡只兩盞燈籠照幾尺微光,一片幽靜。
“我的人已確認,那馬車駛到風府,從車裡抬進府中的男子便是風將軍從久羅山上救下的人。”梁鐸開口道。
對面轎中人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確認了,那後面的事便請梁大人費心了。”
“自然,這些我早已安排好了。”梁鐸道,“只不過…”說到這他頓住,等著對面之人接話。
對面轎中人顯然知道他的意思,道:“我自不會忘了我承諾,事後定舉薦梁大人為帝城都統。”
梁鐸滿意的笑了,“今日找你來也不是為這事,只是你我難得相會,所以想問問,下一步該是誰?”
“太宰豐極。”對面轎中人的回答幾乎是立刻的。
梁鐸微微一愣,然後明白了,於是低笑出聲,“確實,先扳倒一個風獨影,我當帝城都統,便可掌握兵權:爾後扳倒豐極,你當太宰,主掌國政。如此一來,這帝都這大東還不盡在你我掌中,那時……哈哈哈!”
對面轎中的人顯然不似梁鐸忘形,冷靜的提醒道:“梁大人,雖一切皆如計劃,但還是小心謹慎為上,畢竟要妥當了眼前的,才能有後面的。”
“那是自然。”梁鐸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