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北璇璣倚著東始修坐在榻上,手指隨意卻又親密的把玩著他的衣袖,“陛下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朕在宮裡隨意的走啊走啊,不知怎的便走到這了。”東始修道,目光在屋裡一轉,“不是說梁妃給每宮都送了梅花嗎,你這怎的不見?”
北璇璣淡淡道:“臣妾只愛白的或紅的梅花,不愛那混色的,所以讓擺在別處。”
“哦?”東始修笑笑,“那“玉蝶梅”本是罕物,梁妃特意送來,你這般若給傳出去,豈不讓人嚼舌根。”
“她們愛嚼就嚼去。”北璇璣不甚在意,“臣妾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不想為討好誰而勉qiáng自己,也不想刻意親近誰。”
東始修浮起一臉的意外,“這話怎麼講?”
北璇璣輕笑一聲,“陛下別故意裝不知,臣妾雖是才入宮卻也是聽聞了不少。但臣妾本就是個死裡逃生之人,所以什麼也不摻和,就想安安寧寧的過日子。”
“哦?”東始修應得意味深長。
“陛下。”北璇璣收起了笑,扯著東始修衣袖的手也靜靜伏著不動,神色黯然憂傷,“臣妾在這裡是個孤魂,臣妾只有陛下一個親人,臣妾也只要陛下一個親人。”
聽著這話,東始修不由微微動容,伸手攬她入懷,輕輕嘆息:“璇璣。”
“陛下。”北璇璣倚在他的懷裡,閉著眼睛,聲音輕渺如煙,“璇璣是陛下救回的,所以璇璣的命是陛下的。陛下在,璇璣在,陛下不在,璇璣自也不在。”
東始修沒有說話,可是擁入懷中的嬌軀是這般的溫暖,聽入耳中的話是這般貼心慰意。
朕做了大東的孤家寡人,所以上蒼賜了一點補償嗎?
他一動也不動的擁著懷中的妃子,面上神qíng是帝王的莫測高深。
十、德音莫違4
東始修連著幾日不曾上朝,豐極又在府中養病,風獨影自回帝都後即閉門不出,所以忙壞了皇逖、寧靜遠、白意馬、華荊台、南片月幾人。不但要處理日常政事,而且眼見著冬至即到,朝中上下都要為祭天做著各方準備,所以幾人日入宮庭內宿官堂,已是數日不曾回府了。
而同時梁鐸諸人則是有些焦灼,這摺子已連日連番的遞上去了,而陛下卻沒一點動靜,跟以往行徑大不相同,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若是陛下如以前一樣大發雷霆而後府護風將軍,那他們更有說辭,更能煽動百官,到時陛下再是護短也不能堵悠悠眾口。於是他想找鳳荏苒再行商議,但送出消息後鳳荏苒避不會面,暗罵一聲jian滑後,梁鐸亦只能暫時按住不動。
十一月初六。
這日,東始修照舊不上早朝,然後他在景辰殿裡,等來了寧靜遠,兩人閉門商議了一個時辰,寧靜遠才出宮離去。
酉時,東始修獨坐景辰殿中,龍荼來報:“陛下,玉先生到了。”
神遊天外的東始修在聞知的剎那有些怔然,然後他回過神來,霍然起身,疾聲問道:“玉師在哪?可是到了城外?朕去迎他。”
“玉先生在凌霄殿。”龍荼答道。
東始修奔出去的腳步一收,然後迅速轉身往凌霄殿方向去,等到了凌霄殿,推開殿門,便見一人憑窗而立,背影欣長而清瘦。
一見那個背影,東始修頓時心神一緩,胸膛里一股暖流緩緩漫開。“玉師。”步入大殿,大東的皇帝神態恭謹而真摯的向窗邊的背影躬身行禮。
龍荼悄悄的將殿門合上,然後走出三丈,靜靜守候。
窗邊的背影轉過身來,那是一個看起來已不年輕可你又看不出他年齡的男子,麻衣如雪,木簪挽發,樸素如山野村人。大殿裡未曾點燈,光線暗淡,只窗口一抹暮光照入,映著他山水一般淡遠的眉目,有著超脫俗世的澄明寧靜。
“始修,你過來。”窗邊的人招招手。普天之下,能直呼大東皇帝名諱的只有那傳奇帝師 —— 玉言天。
大殿的左側有一扇丈高丈寬的落地圓窗,窗前地上鋪著厚實的軟毯,上面置著小小一方矮几,平日他們兄弟常在此窗前席地坐談。此刻東始修抬步過去,脫掉鞋,踩著軟毯走到窗前。
“你看。”玉言天指著窗外道。
窗前是一株梅襯,生得極其高大,開著滿枝丫的梅花,從他們站著的窗下往上看去,只見殷紅的梅花簇簇綻放,就仿佛是開在天幕之上,暮光寒風裡,亭亭搖曳,如同叢叢焰火熱烈的在天空燃燒跳躍,艷光四she,灼人雙目。
見此景象,東始修由不得也生出眼前一亮之感。
“有些事物,站的位置不同,看的方向不同,便會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玉言天語氣淡然,說完後他轉過身在軟毯上坐下,微抬首看著依立在窗前的東始修,“就看你的眼睛能不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