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燈影,八人魚貫穿梭重重宮闕。
那日,八人分別回到棲龍宮、締焰宮、靜海宮、極天宮、寫意宮、金繩宮、鳳影宮、幼月宮,由著宮人服侍梳洗,用過早膳,然後各自換上他們嶄新的朝服,然後宮中畫師前來為他們畫下最為輝煌的時刻。
卯時,旭日初升,淡淡金光自天際灑落,大地一片光明。
八荒塔前的六合台上,東始修頭戴十二旒冕冠,身著赤色龍章朝服,朝服上繡有九龍並日月山河,他高高矗立於台上,金色的陽光灑落一身,周身盈溢著頂天立地的帝王氣勢。
台下廣場,文武百官靜立,然後隨著內侍一聲高呼“七王辭朝”,然後從宮門前一直鋪到六合台的朱色毯上,皇逖、寧靜遠、豐極、白意馬、華荊台、風獨影、南片月七人並肩緩緩行來,百官不約而同目視七王,看他們雍容威嚴的登上六合台。
六合台上旌旗搖曳,華蓋如雲。
當中赤紅如霞的華蓋前東始修肅立如山,他的身後赤色蒼龍旗在半空上迎風飛展。
在東始修的面前,七王並肩而立,他們皆頭戴九旒冕冠,身著繡有八龍並日月山河的朝服,不同的是朝服的顏色以及他們身後的旌旗的顏色。
遑獨問津。
悲涼千里道,淒斷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
駛往西南方向的馬車裡,風獨影聽到“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時,忍不住抬手掩目,左手緊握成拳,慢慢的一道血線自指fèng里沁出。
風王車駕之後的一輛馬車裡,久遙撩開窗簾,看著道旁匆匆掠過的樹木,聽著風中傳來的哀吟,忍不住呢喃一聲:“生離與死別,俱為人生之痛,可若能選擇,我願與族人一生天涯永隔,以換久羅山上的萬千生命。”
而那時刻,帝都皇宮的八荒塔上,東始修負手而立,眺望遠處那七列越走越遠的車隊,滿懷蕭索。他的身後,立著玉言天,風chuī著他的衣袍凜凜作響,遠遠望去,直似要乘風飛去。“為師亦要走了,你……”他輕輕嘆一聲,“珍重。”
東始修沒有出聲,也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定定的望著前方。因為他知道,即算回頭,亦留不住要離開的人。
帝都里,那曾經最傳奇的八人,終在這一刻各分東西。
十一、心事同漂泊4
chūn風chuī綠了糙木,chūn雨潤紅了百花。
到綠槐蟬咽,看小荷初露,便是夏日來臨。
元鼎四年四月底,風王抵達青州,嶄新的雍容典雅的風王宮迎來了它的主人。
七月初,風王宮迎來了第一宗大事亦是第一宗喜事——風王與清徽君大婚。
那一日,不只是皇帝及六州六王七位兄長親派重臣攜巨禮前來,便是采蜚、南丹、齊桑、元戎、蒙成等各屬國、鄰國亦派來了使者恭賀風王大婚。
因此那日,風王宮裡鋪錦掛緞,鼓樂震天,宮人穿梭如雲,賓客堂皇氣派。
丹階之上,風獨影盛妝華服,頭戴大東皇帝御賜的普天獨一無二的鳳翼翔天的“凰冠”,她負手而立,仿佛是睥睨天下的鳳凰,高貴的凜然的俯視著腳下萬生萬物。
百級丹階下,臣民、使節跪拜,賀聲震天,那恢宏場面當得“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那等盛況,只昭示天下一件事——風獨影與久遙結成夫婦。
同一日,帝都皇宮棲龍宮裡,擺滿了各形各類的白玉,大東皇帝一件一件的挑,一樣一樣的選,最後目光停駐在一個紫檀木盤上。
鋪著墨綢的盤上,臥著一塊白璧,環形的玉身上鏤空雕琢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雪白的羽翅鎏金之外還鑲有各色寶石,鳳目上嵌著赤紅的jī血石,白璧的內側貼著幾片碧玉雕成的梧桐葉,整塊璧玉流光溢彩華麗奪目。
“將此白璧送往青州,作為朕賜風王大婚之喜的賀禮。”
一旁候著的內廷總管申歷微愣,想陛下不是早就賜了許多的奇珍異寶作為風王大婚之禮送往青州了嗎?但也只是瞬間的怔愣,隨即便回神應道:“是,臣馬上著人送往青州。”
申歷雙手捧起紫檀木盤,小心翼翼的退出棲龍宮。
“你們都退下。”東始修揮了揮手。
“是。”
棲龍宮裡侍候著的宮女與內侍都輕手輕腳的退出殿外,可才合起殿門,便聽得裡面一陣“砰砰噹當”的玉碎聲,頓時驚得人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那位能讓陛下低頭的玉先生已然離開,如今宮中又有誰能勸得了陛下呢?
殿外一gān人等莫不是屏息而立,靜靜等待風bào過去。
那一日,雍州王宮,豐極坐著馬車出了城,來到城外的瀾河邊。這條瀾河發自昆梧山,經雍州、青州,由北向南一直流到碧涯海。
七月里,河邊槐柳青青,河畔蓮葉田田,朵朵白荷、粉荷亭亭玉立,許些翠鳥、彩蝶在蓮蕊間翩飛棲息,河中有小舟飛逝漁人放歌,天邊有金日朗朗清風微微,十足一巷清麗悠閒的鄉野圖。
豐極走下馬車,走到河邊柳樹下,他衣袍如墨容顏如玉,立於垂柳之下,頓為那畫巷平添了雍容氣度,只是眉目間那抹不開的愁思又令畫巷籠上一層朦朧幽qíng。
遠處漁船上有些漁家女兒窺得絲柳之下那無雙玉郎,一時不由都痴怔當場。他靜靜望著那滔滔南去的河水,望著天邊飛逝的白帆,直yù目光能再遠一些,可隨這河水這白帆直到青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