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吟哦與大笑聲里滿是哀慟之qíng,香儀聽著,qíng不自禁便覺心痛,眼中不由滴下淚來。
她聽宮中人講,風王與清微君夫妻彼此間相處甚為冷淡,各自住在鳳影宮與英壽宮裡,從不同行同食同宿。她初時甚覺奇怪,追問為何,可宮裡的人似乎大都不知詳qíng,而極少知qíng的則諱莫如深。她甚覺惋惜,因為在她看來,風王與清徽君本是璧人一對,而且從那夜可看出風王很是關心清微君的。只是……何以清微君總是有著這滿懷的憂痛呢?
久遙念著念頭,猛然起身,抬臂舉起酒罈狠狠擲出,“砰!”的巨響,酒罈碎裂於亭外。“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哈哈哈哈……都死絕了,哪還有人可照!嗚嗚……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一邊念著一邊又嗚嗚悲嚎,那股抑鬱直yù人斷腸。
“清……清徽君,您別哭了。”香儀終是忍不住出聲。
不妨亭中還有別人,久遙猛然移首,看著暮色里立於亭邊的少女,頓然吃驚,半晌不能反應。
香儀看著那張面孔上滿是淚痕,偏生還是俊美得懾人,不由得又是看呆了。
片刻,久遙看著她道:“你叫我不哭,可小姑娘你又為何哭?”
香儀聞言,頓臉紅的辯解,“我……我才沒哭!”
“那你臉上是什麼?”久遙指著她道。
香儀抬手撫臉,滿手溫溫的,想起方才的qíng不自禁,不由得又羞又窘,“這…這是……方才下雨了淋的!”qíng急之下慌不擇口,可說完了自己都覺得這藉口可笑,頓時低了頭再不敢抬起。
久遙看看亭外,道:“你不如說你方才掉湖裡了,這也比說下雨淋的來得可靠啊。”
“我……我……”香儀窘得不知要如何應答,一抬頭,看著對面那人眼中的取笑之色,急得脫口道,“那你方才又為何而哭?”
久遙神色一斂,眼中又浮起悲傷。
香儀頓時後悔失口,卻又不知要如何挽救,正為難時,久遙卻嘆了口氣,道:“小姑娘,我哭自然是因為傷心。”
“你……有何傷心的事?”香儀不由追問。看著對面的人,如此年輕俊美,如此的尊貴不凡,又擁有風王那等絕世無雙的妻子,還有何不美滿的?
久遙目光看一眼這韶華才露不識人間悲苦的少女,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只道:“看你手執紫笛,你是這宮中的樂師嗎?”
香儀忙搖頭,“我……奴婢是聞音閣的侍女,名喚香儀,今年chūn才入宮的。”雖然入得宮了,可香儀對這種自稱還是甚為不慣。
“喔。”久遙對香儀的稱謂並不在意,目光只是凝在那管紫玉笛上。
眼見他不說話了,於是香儀又道:“今日風王召南喬姑娘chuī笛,奴婢是奉命將笛送回聞音閣的。”
久遙聞言目光一閃,然後道:“你這笛借我一chuī如何?”
“當然可以。”香儀趕忙將紫玉笛送到他跟前。
久遙接過竹笛,扯了衣袍輕輕擦拭,然後湊近唇邊,恍然里,一曲《解憂曲》便破音而起。
笛音流泄,如同山澗清泉,澄澈透亮,汩汩而流,淙淙而去,所過之處,百花爛漫,糙木蔥蔥,顯得生機盎然,清曠怡神。
香儀聽著,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實想不到方才滿懷悲慟之人竟可chuī出如此清澈出塵之音。待一曲完結,她脫口贊道:“清微君你chuī得比南喬姑娘還好聽。風王那般愛聽笛,若你chuī與她聽,她定然歡喜。”
久遙聽得這話不由得微愣,“風王愛聽笛?”
自入青州以來……其實該說自他身體大好後,他與風獨影便是極少見面,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避開對方,即算是同在這王宮裡,兩人也可十天半月不碰上一面的,而憑以往他對她的了解,卻還真不知她喜愛笛音。
“是呢,宮中那麼多樂師,獨有chuī笛的南喬姑娘常得風王宣召。”香儀答道,看著久遙,心裡微有些奇怪。
久遙垂眸看著手中紫笛,腦中不由想起當日東溟海邊,那時候她贊他笛音“仿佛雲霄之上天池裡的水和著輕風緩緩飄落”,心頭一時怔忪,可隨即又想起了另一個chuī笛人,頓時冷了眉眼。起身將笛還給香儀,“小姑娘,眼見天色晚了,你要去還笛可得快些了。”
“哎呀!我又忘了!”香儀一聲驚叫,接過了紫玉笛便往亭外走,可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首。
濃濃暮色里,亭中一人憑欄而立,挺拔孤峭,令人想要靠近卻又不敢前去。
看了片刻,無由的輕輕嘆了口氣,才抬步離去。
十二、悲歡一線隔3
四月二十一日,巳時。
風獨影在紫英殿裡與群臣議事。
自通了久羅山後,如何處置山的另一邊亦即碧涯海邊的山尤部族便成國中重事,今日便是就與山尤是締結綁jiāo還是派兵征服一事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