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話叫“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這話用來套在青州,便是有什麼樣的王便有什麼樣的臣。自風獨影封王至青州,除卻國相徐史乃是朝廷任命外,其餘臣子,一半是原先跟隨她的幕僚、部下,還有一半是到青州後予本地選拔任命的,這些臣子有一個特點便是大多年輕而激進。他們都很崇拜風獨影,沒有將她當成一個普通女人來看,而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名將,一位功勳赫赫的王者,都是滿腔熱血地仰慕著她,都盼跟隨著她開創一番功業,所以這些年輕的臣子們便支持派兵討伐浚城。
而另外認為要等風王回來處理的少數派,則是一些老成持重的臣子,他們認為在沒有弄清楚浚城的叛亂原因、浚城當前的qíng況下,不宜妄自出兵。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青州的兵權是握在風王手中,沒有風王的兵符或手令,便是國相的命令武將亦不會聽從,武將若是無王命自行調度兵馬乃謀逆大罪。便是要從權從宜,此刻也非那等危機之刻,因此今日若擅自行動,只怕無功,反而得罪。所以等待才是上策。
徐史斟酌良久,採納了老成一派的意見。他不能開先例,以國相之名擅調兵馬,觸犯王權,再則便是要調動兵馬,他也清楚自身絕非將帥之材。
七月七日,未時。
忻城府尹張卓飛報,風王在三石村遇刺,身受重傷,杜侍衛護著她逃遁而去,現行蹤不明,隨行侍衛及三石村全村百姓皆為刺客斬殺!
聽完稟報,徐史全身發冷,栽在椅上,半天不能動彈,群臣更是惶急不安。
同日酉時,再接急報:浚城叛軍已攻下了鄰近的溱城,又從兩城qiáng制徵召士兵,如今人數已達數萬之眾。
同日亥時,派往浚城查探的探子終於探得了消息回來。
原來浚城的叛軍都是原先雍王劉善的舊部,自劉善敗亡後,他的一些部下便改名換姓潛藏民間,一直賊心不死,時時伺機而動。這次聽聞了風王要去三石村的消息後,便一邊派高手前往行刺,一邊舉旗行事,妄圖重奪青州,而後再圖謀整個大東江山。
聽得探子的稟報,群臣駭然:竟是早有預謀!
只是如今這局面,可如何收拾?
群臣又都把目光望向了國相徐史。
而坐於群臣之首的徐史,此刻把目光調向的殿外,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欞上的雕紋照入,在殿中投下一片斑駁的yīn影,一點一點的慢慢向殿中潛移。
七月八日,寅時四刻。
沉寂一宵的擷英閣打開了門,徐史跨步而出,燈光自他身後照來,將他的影子長長的投在殿前的石階上。
抬頭,上方皓月明星閃爍,鋪展在漆黑的天幕上,就如白玉明珠臥於墨綢上,一派光華耀耀。而在這一襲安寧的華幕之下,青州卻危在眉睫,兇險萬分。
夜空上閃爍寒光的星子,令徐史想到了風王那雙明亮的眼睛,想起了那日含辰殿裡的對話。
“君以國相托,臣當丹心相報!”他低低念一聲,面上已是一派從容無畏,轉身昂首闊步前去。
卯時,徐史召群臣於紫英殿,頒布數道命令:一派人前往忻城搜救主上;二派人火速前往鄰近的雍州請求豐王派兵支援;三將青州近況並請兵豐王一事以星火令飛奏帝都;四雖不能調動兵馬,但通令全州各城守將,嚴加防範叛軍來襲;五派人速往淺碧山接回清微君以坐鎮王都。
群臣聞後,無不遵從。
十四章、諸生何辜5
七月九日,深夜子時,王都派出的人抵達淺碧山別院,總管聽得消息後,趕忙把熟睡的久遙請起。
“huáng芨?”久遙披著件外袍到來,見偏廳里候著的竟是曾在王宮裡侍候過自己的內侍huáng芨,“你為何這麼晚了來這裡?”
“奴婢拜見清微君。”huáng芨跪下行禮,“奴婢乃是奉國相大人之命,來向清微君稟報幾件要事。一是主上在三石村遇刺以至重傷,現今下落不明;二是雍王舊部發動叛亂,已相繼攻下浚城、溱城;三是國相大人請清微君速回王都。”
一陣微響,久遙身上披著的外袍掉落地上,他卻似乎完全沒有發覺,而是直勾勾的盯著地上的huáng芨,“你說主上遇刺?受了重傷?下落不明?”聲音甚輕,可在這寂靜的夜裡,卻能清晰聽出話里的顫音。
“是。”huáng芨垂頭,想起生死不明的風王也是異常難受。
久遙頓時胸口如遭重擊,他疾步走至huáng芨身前,彎腰抓住他的肩膀厲聲問道:“杜侍衛呢?難道他沒有隨行?為什麼會有刺客?”
huáng芨雙肩背他抓得作痛,可他忍著,答道:“杜侍衛有跟隨,而且主上有帶五十禁衛同行,但是……刺客殺了五十禁衛跟三石村所有的村民!”想起那些無辜慘死的村民,他不由得哽咽起來。
久遙手一抖,放開了他,身子一瞬間失去力量,跌坐在huáng芨身前,口中卻不由自主的問著:“全死了?刺客殺了所有的侍衛和百姓?刺客人數有多少?她好好的為何去三石村?”
於是huáng芨便將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最後抬首看著久遙,滿臉期盼地道:“國相大人說,叛軍是早有計劃,如今青州危難當頭,國相大人請清微君速回王都坐鎮。”
可久遙卻如同未聞,只是目光定定地看著一處,臉色在燈光下顯得蒼白,眉間一道深紋,時光與世事,如霜刀風劍,在那張無倫的面容上刻下了滄桑與疲憊。
“清微君?”huáng芨不由喚一聲。
久遙目光移回,茫然地看著他,而後緩緩回神,“國相已派人去救主上了?”
huáng芨點頭,“已由柳都尉率兩百禁衛前往三石村搜救。”
“那就好。”久遙起身,撿起掉落的外袍,“多謝你前來告訴我,你可以回去了。”
huáng芨一愣,然後道:“清微君,奴婢是奉國相大人來接清微君回王都的。”
久遙離去的腳步一頓,然後他輕輕搖頭,“我廢人一個,去王都做什麼。”說著這話時,門外一陣清風拂過,帶起廊前宮燈,燈光搖曳里,他雙目如被火灼,頓緊緊閉上,抓著衣袍的手不由握緊,“你轉告國相大人,主上和青州都拜託他了。”話落,他抬步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