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眼前一道yīn影覆下,嘴唇被吻住,滾燙的仿佛要融化她的靈魂,激狂得若飆風席捲。
久遙緊緊地抱住風獨影。
她取下玉飾,戴上血石鳳羽,這本是他心中的一個奢望,他幾乎是認定他今生都不可能等到,可是—忽然間它就這樣出現了,就在他眼前,這樣的真實,卻叫他不敢置信。此時此刻,他狂喜而又滿足,歡喜的都要停止跳動,滿足的眼眶陣陣酸痛,仿佛有什麼火熱的東西在身體裡流動,一直湧上眼眶,都要溢出來了。
他終於—得到了她的心。
從今以後,他與她,心心相印,白首偕老。
至此,他再無所求。
那天夜裡,久遙就像一把火,團團將風獨影圈在懷中,仿佛要將她融化在他火熱的qíng海里,又像江河深處的暗流,將風獨影緊緊地束縛在他洶湧的懷抱里,隨著套卷làng湧起伏沉淪。
一夜的顛鸞倒鳳直折騰到天邊微白,才雙雙倦極睡去。
翌日,本該寅時四刻起身的風獨影自然是未能起chuáng,久遙也沉在甜夢裡,只苦了侍候的宮女、內飾們,想叫卻又怕擾了主上的清夢,不叫卻又怕誤了早朝回頭主上發怒,在寢殿前左右徘徊著。
如此猶疑著,時辰便到了卯時,清晨的紅日冉冉升起,梧桐樹上棲著的青鳥仰頸啼鳴,那清亮的啼叫吵醒了殿內的久遙,他睜開眼,看著窗外的天光,不用問也知是什麼時辰了,看著枕產旁還在甜睡的風獨影醒,實在不忍心叫醒,於是悄悄起身,披上外袍,走出寢殿,果見殿外葉蓮等人已在等候著。
“主上累了,今日早朝免了。”久遙吩咐她。久遙回到寢殿,輕輕掀開被子重新躺下,靜靜地看著枕邊安寧的睡容,看著看著,腦中自然而然便湧出一句話,“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1,反反覆覆默念著,只覺胸膛溢滿了幸福與甜蜜。晨光就在這靜謐中緩緩流淌。當風獨影睜眼醒來,已是紅日高照,天地俱朗。她躺著,怔怔看著窗前,似乎有些發呆。久遙看她呆呆的模樣,心頭分外憐愛,俯近她耳邊輕聲念道:“jī既鳴矣,朝既盈矣。”這一聲入耳終於是徹底清醒了,移眸看向他,自然也看到了他面上調笑的神色,便回了一句,“匪jī則鳴,蒼蠅之聲”。久遙忍笑,繼續道:“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於是風獨影也微笑著回答:“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2久遙裝模作樣地做出幾分苦惱之色。兩人將一首《jī鳴》念完,面面相覷,然後不由都噗嗤偷樂。笑完了,風獨影道:“自我六歲習武以來,幾乎每天都要天不亮便起chuáng練武,好久不曾睡得如此晚過。”“偶爾為之,也不為過”。久遙與她頭並頭地躺著。《詩經.東方之日》。1(大意,東方的太陽啊,那美麗的姑娘在我屋中。在我屋中,與我相親相隨。)2《詩經.jī鳴》。(大意,雄jī已經叫了,朝堂上該站滿了上朝的大臣了。那不是雄jī叫,是蒼蠅的聲音。東方都亮了,朝堂上該熙熙攘攘了吧。那不是東方亮,是月亮的亮光,蟲子嗡嗡的飛著,和你再睡會兒多麼好。可朝會就要散了,希望大臣們別埋怨你我就好。)
“算了,反正早朝上不成了,又好多年不曾嘗過賴chuáng的滋味了,今日gān脆就賴回chuáng。”風獨影將頭倚在久遙頸窩裡舒服地躺著。
“好啊,不過我在淺碧山住著時倒是常常睡懶覺的。”久遙抱著她躺在被窩裡,只覺得人生至此已是幸福得無以復加。
兩人躺了一會兒,風獨影動了動,道:“我們說說話吧。”
“好啊,你想說什麼?”久遙道。
風獨影想了一會兒,道:“在徠城的時候雖是處置了厲氏父子,但回來後我卻一直在想這事。”
“哦?”久遙挑眉。
“我在想徠城的百姓。”風獨影目光望著chuáng頂,“在你被厲氏主僕持刀攻擊時,酒樓里無論是用膳的客人還是掌柜、夥計,竟沒有一個敢上前幫忙或是制止,有的也只是勸說你我莫要與厲翼相爭。厲氏主僕不過兩個年輕小伙,可酒樓里那麼多的人卻害怕他們兩個。而後無論是在客棧前還是在都副署里,無論厲氏父子如何囂張跋扈,那些百姓也不敢指責,他們只是看熱鬧。”
久遙聞言微怔,側首看著風獨影。
“那厲翼犯下那麼多條人命,當斬無錯,可是……”風獨影轉過頭看著久遙,“你不覺得厲翼之所以有今日,一半是其父厲剛寵縱所至,還有一半是徠城百姓放縱所至嗎?若在一開始,厲翼第一次當眾欺凌弱小之時,百姓敢阻止他,敢對他反抗,又豈會縱容得他到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步。”
久遙默然片刻,微微嘆息,“你這樣說,再仔細一想,倒確實如此。”
“天下間,有海家、牛家夫婦那樣良善的人,有厲氏父子這樣蠻橫無道的人,有像校尉兵士那樣不問是非盲從的人,也有徠城掌柜以及百姓那樣害怕權貴惡人而畏縮沉默的人。”風獨影移眸望向杏色的帳頂,就仿佛是望著整個天下,“久遙,這些人中,厲氏父子那樣的惡人本只占少數,可若百姓都如徠城百姓那樣,有朝一日天下便會變成——權貴肆無忌憚,百姓沉默順從!這麼多年,我與兄弟們流血受傷,失去了那麼多的同伴,斬殺那麼多的敵人,經歷那麼多的悲楚哀痛,不是為了建一個這樣的大東朝。所以……”她轉頭重新望著久遙,鳳目里盈著某種光亮。
“所以?”久遙等待著她的下一句。
“久遙,去碧山書院當先生吧。”風獨影看著他道,那認真的目光仿佛是她在託付著一件舉國重任。
聞言,久遙是真正的驚訝了,他呆呆看著風獨影,半晌後才反應,道:“你是讓我去書院裡講學?”
“嗯。”風獨影在枕頭上點了點頭,“我聽香儀說過,碧山書院的那些先生都敬仰你的才學,一直想延請你去書院裡給學子講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