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叫可怕,那叫威嚴!”
“那我爹那眼神也叫慈祥……”
南宮秀目送兩個小混蛋飛快地跑出花園,這爬樹搗蛋、受罰抄書他小時天天要做的事,仿佛還在昨天啊,可今天卻已是兒侄輩在做了,他驀然間覺得自己老了,心頭頗有些淒悽然也。
青州青王宮裡,風兼明覺得自己九歲的生辰禮物已經是十拿九穩了,而在遙遠的帝都里,卻有人在為壽辰如何cao辦而發愁。
帝都皇宮。
馨寧宮裡,鳳妃正在與北璇璣商量,如何安排下個月皇帝的壽辰。
雖然東始修一直未曾立後,但他一向欣賞鳳妃的為人,所以這些年來一直由鳳妃掌管後宮之事。
北璇璣入宮亦有十多年了,雖不曾生育子嗣,但東始修對他的寵幸卻一如往昔。這麼多年過去,她除了每年去趟華門寺上香祈福外,便只安安靜靜地守在她的翠樾宮裡,偶爾去花園轉轉,從不去主動結jiāo其他妃嬪,從不滋事,怡然自得。因此,鳳妃倒是有些欣賞她的為人,慢慢與她走得近了些,又是宮中雜事太多,也請北璇璣幫襯一把。北璇璣倒不推脫,盡心幫忙,幫完了又退回原位,並不與她爭奪掌宮之權。
“每年陛下的壽辰,我等都是盡心cao持,只是陛下卻不曾盡興開懷過。”鳳妃輕嘆道,秀麗的臉上已有時光飛逝後留下的痕跡,“所以這回想找妹妹商量一下,看如何安排才能讓陛下喜歡。”
北璇璣默然片刻,道:“其實想要陛下盡興開懷,只需七人走到他面前。”十多年過去了,她依然美艷如昔,眉梢眼角的細紋只為她增添歲月的風qíng。
聞言,鳳妃怔了怔。
她當然明白北璇璣言下之意,也知道那七人指的是誰,只是……想到那七人,便會想起當年梁氏、鳳氏的崩塌,儘管十多年過去,可鳳妃作為鳳氏的女兒,又怎能忘記兄長的死,怎能忘記家族淪落之淒涼,所以每每想到七人,她都心有餘悸。
北璇璣見鳳妃沉默,輕聲道:“前天臣妾給陛下梳頭,發現陛下長白髮了。”
這話輕緩,落在鳳妃耳中卻如重錘砸在胸口,她驀然抬眸,震驚地看著北璇璣。
東始修如今四十有六,雖說年近半百,但他身姿挺拔,步態矯健,在她眼中依然是當日她嫁的那個偉岸無倫的英雄,她怎麼也無法想像她的英雄會白頭。
北璇璣轉頭,目光卻穿過門口,落向殿外空曠的石地,幽幽地道:“十多年過去了,陛下有了白髮,他們大約也都老了。”
鳳妃側首,望向對面的銅鏡。
銅鏡里,曾經的花容月貌已被歲月滄桑淘取青chūn年華,時光從不厚愛誰,從不為誰而停留,它匆匆走過十多年,帶走了一代人的風華,那七人又怎能例外。
許久,她才喃喃道:“如今他們都是一方諸侯,各有國事在身,要請他們齊聚帝都,怕是不容易。”
北璇璣聽了她的話,只是淡淡一笑,道:“姐姐何需cao心這些,若陛下想見七王,他們無論在哪都會來的。”
鳳妃默然。
當夜,東始修駕臨馨寧宮。
就寢時,鳳妃為東始修寬去衣裳,再為他取下發冠解開發髻,頭髮放下後,她伸手摸索著,果然黑髮里夾著幾縷銀絲,一時手顫,心頭惻然,幾乎忍不住掉淚。
“怎麼了?”東始修轉頭看她神色不對。
鳳妃忙收斂心神,掩飾道:“臣妾是在想下個月陛下壽辰的事。”
“這有什麼好想的。”東始修掀開被子躺在chuáng上,與鳳妃都是老夫老妻了,沒什麼顧忌講究的,來此也只為安穩睡一覺,“隨意擺桌酒席,大家吃喝一頓就是。”
鳳妃脫了鞋上chuáng,卻不睡,坐在chuáng上看著闔目躺著的東始修,許久,她輕輕問道:“陛下,臣妾想......今年的壽辰請七王回來一起慶賀如何?”
聞言,東始修驀然睜開了眼睛。
鳳妃說出來了,倒是心裡輕鬆了些,也躺下身子,道:“臣妾也十多年不曾見七妹和幾個兄弟了,而且四弟、八弟和七妹的兒子陛下也都沒有見過呢,七妹的兒子今年也九歲了吧?他的生辰好像就差陛下一個月。”
東始修鋒利的目光漸漸柔軟。
“陛下,您也想見他們是嗎?”鳳妃頭輕輕偎在東始修肩上。
東始修未答,只是那晚,大東的皇帝徹夜未眠。
十二年了......已經整整分離了十二年了,他怎會不想念他的弟妹們!
在當年下達封王的詔書時,他們心中便已清楚,他們八人註定分離,此生再難相見,又或此生再也不見。
分開這些年,彼此天各一方,都身為一州之王,國事纏身是一因,不想朝中再生事端是一因,害怕相見便不肯再分離是一因......因著種種,他們十二年不曾再見。好在常有書信往來,聊慰彼此思念。
而此刻,當鳳妃提出請七王回來為他慶壽,只恨不得立刻見到就好!
翌日,從帝都發出七道詔書,分別送往七州。
七天後,七州之王都接到了帝都的詔書,當詔書宣讀的那一刻,十數年滄桑早已練就萬事於前神色不動的七王,七張雍容威嚴的臉上,都難得地露出激動與歡喜。
那一天,天各一方的七王,卻有著同一種心qíng。
鳳獨影回到鳳影宮時,久遙已得知了消息,這會兒只看她分外明亮的眼睛,便可知她此刻喜悅的心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