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她卻不與相見,反請了華州城內素有聲名的幾位花魁,歌舞美酒一場,以譏他曾謂紅顏閣乃煙花之地。
她猶記得那一日,她倚坐後園長欄,落日huáng花,別有風味,正熏熏然yù睡時,卻被朗朗的一句“不知之罪,萬望乞諒”驚醒。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真誠,那麼一點惱意瞬間便化了。
移步前廳,歌舞未盡。
她揚眉一笑,揮袖飄入,雲歌雪舞,以之相酬。
那一日,似歌盡夕輝。
那一日,似舞至月斜。
第二日,武林至尊青衫玄劍悠然而來。
歌中醉倒誰能恨?唱罷歸來酒未消。
這便是這些年來霄龍從不入紅顏閣的原因嗎?
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這便是霄龍的心念嗎?
無聲一嘆,收起書信。
“回去告訴你家公子,他的心意我收到了。”赫紅顏淡淡道。
“是。”慕旋躬身,“慕旋就此告辭。”
“去吧。”赫紅顏揮揮手。
走出門外,慕旋看那纖纖柳絲,閉目深呼。
非我不看,只是看著二公子這些年的心碎神傷,慕旋也怕那一眼誤終身,怕那銷魂蝕骨的無望相思。
匆匆步出煙謝樓,中庭里是一樹樹高大的楓樹,此刻雖非楓葉如火,但枝葉繁茂,青翠yù滴。一人獨坐小亭,對一盤棋,一杯茶,一卷書,悠然自得。
“君公子。”慕旋抱拳施禮。
“原來是慕兄。”君不壽抬頭,起身含笑回禮,“慕兄何時來的?二公子也到了嗎?”
“二公子未來,慕旋此番乃代我家公子前來送賀儀,正要回去復命。”慕旋定定心神道。
“喔。”君不壽若有所憾的點頭,“本以為二公子來了,正可與君某對局一盤。二公子高超棋藝一直令君某念念不忘。”
慕旋聞言不由一笑:“君公子若肯前往慕家堡,二公子定願日夜相陪。”
“改日君某定要前往。”君不壽溫文一笑。
“二公子定倒履相迎。”慕旋微躬身,“慕旋這就回去告之公子此好消息,先行告辭。”
“慕兄請。”
目送慕旋離去,那有些倉惶黯然的背影卻令君不壽微皺眉頭。
慕旋雖名為慕家總管是個下人,但江湖上誰人不知慕家兩兄弟視其若手足,江湖上誰又敢輕視“游雲一劍”。站出身去,論才論貌論武,比之各派掌門也不逞多讓。可這樣出色的一個人物,卻如此害怕一個女人?!又真是“害怕”嗎?
“壽哥哥,想什麼這麼出神呢?”
君不壽正出神著,耳邊忽氣息籠近,手中的書也被抽走。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赫紅顏才念了幾句便嗤笑不已,“壽哥哥,這還真是你才會看的破書。只是你腦門上不早已刻有‘德’字了麼,再看可要小心走火入魔哦。”
“你若能夠多看些這樣的書,也不至有今天。”君不壽睇一眼她,移坐到另一張凳上,拾起棋子自顧擺起棋譜來。
赫紅顏聞言心中一動,面上卻依是巧笑嫣然:“壽哥哥這話怎麼講的,我‘今天’又怎麼了?”
君不壽擺著棋子的手一頓,半晌無語,最後只是擺著棋著。
赫紅顏也不追問,反是翻起手中的書,翻著翻著卻忍不住笑起來:“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毒蟲不螫,猛shòu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jīng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致也……哈哈……壽哥哥,有德之人,毒蟲猛shòu凶禽皆不敢欺。既是這樣,明日你便獨身一人上無涯山去,不帶兵器也不許動武,看看那猛虎惡láng到底是吃你不吃?哈哈……”她邊笑邊說,卻是越說越忍不住笑,“我的天,這都是什麼狗屁文章……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jīng之至也。”媚眼兒瞟瞟君不壽,彎腰俯近,吐氣如蘭,“壽哥哥,真的是這樣的嗎?”
那聲音柔媚綿長,chūn蔥似的玉指羽般落在君不壽拈著棋子的手上,輕柔的拂過每一根手指,然後順著手腕一點一點的依次爬上,帶著體溫的指尖輕重恰到好處的隔著一層衣物落下胳膊上,再緩緩的揉撫著肩膀,掌心輕移,那溫度瞬間變熱,若有似無的貼撫著祼露的頸脖,紅唇對著髮帶後的耳垂輕輕的chuī一口氣,“壽哥哥……真的是‘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jīng之至也’嗎?”
“你到底想gān麼?”君不壽忍無可忍,一把推開站起身來。
“唉呀,壽哥哥,虧你還和妹妹一塊兒長大,妹妹我想做什麼你都不知道嗎?”赫紅顏一托香腮嬌笑如花。
“你自小已做了無數次了,你膩不膩啊!”君不壽無可奈何的看著她。
“可沒一次成功呀。”赫紅顏鳳目一眨,勾魂攝魄。
沒有一次成功……君不壽背轉身,有片刻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