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輕輕喚一聲。
“泠兒,你終於醒了。”安豫王妃欣喜的撫著她的面頰。
“娘,女兒讓你擔心了。”傾泠抬起小手握住頰邊母親輕柔撫著的手,“女兒以後不會再犯錯惹怒父王了,你放心。”
“泠兒!”看著小小年紀卻如此懂事的女兒,安豫王妃心頭悲切更甚,眼中淚光再次浮動,“都是娘的錯,累了你,對不起……泠兒……泠兒……”忍不住將女兒小心的摟進懷中,一聲聲的喚著,卻不知是想要安慰女兒還是要從這呼喚中得到安慰。
“娘,沒事了,女兒現在還有一點點痛,明天就會不痛了。”傾泠伏在母親懷中乖巧的說道。
“泠兒,對不起,對不起……”安豫王妃卻只是一個勁的道著莫名的歉。
巧善、鈴語聽得裡頭的聲音知道郡主醒了,當下忙端著早已準備好溫著的飯食補湯進來了。服侍著母女兩人將午膳、晚膳一起用完,鈴語便qiáng行扶著安豫王妃去休息,留下巧善照顧傾泠。
傾泠因白日睡得多兼之背上的傷痛,所以沒有困意,眼巴巴的看著巧善道:“巧姨,我睡不著,你說說話吧。”
“好。”別說是說說話,便是叫巧善立時唱歌跳舞來取悅病中的郡主那也是願意的。
所以搬了張凳子在chuáng前坐下,東一拉西一拖的把那些個陳年往事說了一通,其實這些平日早就和傾泠說過了的,但除此外巧善也沒得說了,她可不似王妃有著滿肚子的文章,好在無論巧善說了多少遍,傾泠從未表露過厭倦,一直靜靜的聽著,不過她也從不cha口,即算巧善說到極有趣的地方,她也隻眼中飄過一層淡淡的笑意。
就這般說了兩個時辰,巧善腦子裡所有的事差不多都說完了,chuáng前矮几上的茶水也給她喝光了。
“郡主,該喝藥了。”這時,鈴語端著煎好的湯藥進來了。
“正好你來了,我去打水。”巧善順便起身。
因傾泠不便起身,是以鈴語一口口的餵她喝藥,一邊餵一邊道:“巧善她又在給郡主說起在風府時的趣事了嗎?這麼多年都不知她說了多少遍了,郡主還沒聽膩她的那些話呀。”
“不會。”藥很苦,傾泠皺著眉頭咽。
“到王府都這麼多年啦,她還老是念叨著昔日的事,想來是很想家吧。”鈴語嘆一口氣道。
“鈴姨呢?”傾泠抬眼看著她輕輕問道。
“奴婢也很想家,很想老爺夫人。”鈴語幽幽答道,“風府的富貴雖不及安豫王府,但日子卻快活多了。而且那時候的小姐……郡主你是不曾見到,要是見到了那才明白什麼叫艷驚天下,只是從小姐嫁到王府後便完全變了個人,整日整年的憋在這園子裡,奴婢看著都心痛,自……自那以後,小姐也差不多算是死了半個啦。唉,真想回家去,可老爺夫人而今全不在了,我們想回也回不去了。”
“鈴語,你在亂嚼些什麼呢!”巧善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鈴語猛然省起,看了傾泠一眼,見她擰著眉,顯然為著湯藥的苦澀而苦惱著,放下心來,看看藥已喝光了,忙給她倒了杯水漱口,又餵她一顆gān梅去味。
因著外傷沒法沐浴,巧善素知傾泠愛潔,是以打了盆水為她擦拭身子,又重新上了葛祺送來的傷藥。鈴語一旁幫襯著,看到背上的鞭傷又忍不住心疼,恨聲道:“王爺怎麼這麼狠的心下這麼狠的手!一個女孩兒,這要是落了疤可怎麼辦!”
“總管說這藥是御製的最好的金創藥,不會留疤。”巧善一邊以極輕柔的手勢上藥,一邊關切的問道,“郡主痛嗎?”
“沒有白天那麼痛。”傾泠輕輕吸著氣道。
鈴語看她嘴唇咬得發白心疼更甚了幾分,卻又無能為力,只能一邊催促巧善動作快點,一邊又埋怨她用力過重讓郡主痛了,巧善本來就心裡不好受,被鈴語這麼一說,少不得和她伴幾句,於是兩人一邊忙活著一邊吵著嘴,倒是讓傾泠稍稍分心散了幾分痛。
等到上完藥已是亥時了。
傾泠抬起臉讓巧善擦去額上又冒出的汗,擦完了她道:“巧姨,鈴姨,我已經沒事了,你們去睡覺吧。”
“嗯,是時候不早了。”巧善聽著寂靜的夜裡傳來的更聲,道,“鈴語你回去休息,我就在郡主這裡睡下了,也好照應。”
“嗯。”鈴語將銅盆、藥碗帶上,一邊安慰道,“郡主要乖乖睡覺,明天就不痛了。”
“嗯。”傾泠點頭,“鈴姨,你睡前去看看娘睡了沒有,她要是沒睡,你告訴她我不痛了,讓她安心睡。”
“好。”鈴語聞言心頭大感欣慰,“我們郡主真是孝順。”只是……想起王妃臥房裡的燭光,暗自嘆了一口氣。王妃今夜豈能睡得著呀。
“郡主睡吧。”鈴語離去後巧善扶傾泠換了個姿式,又放了一個長枕在她胸前讓她靠著,這樣睡得舒服些。
“嗯。”傾泠乖巧的閉上眼睛。
巧善放下紗帳,chuī熄了燭火,便在外間的臥榻上睡下。
只是這一夜睡睡醒醒極不安穩,半夜裡起身,只見窗外月光如銀輝瀉地,映得屋內也是一片銀白,走至chuáng邊撩開紗帳,見傾泠閉目側臥,睡得安然,當下放心,放下紗帳正要走開,卻聽得身後傳來輕語。“巧姨,我看到了。”
巧善一驚,轉身,隔著紗帳見傾泠睜開了眼睛。
“巧姨,我看到了。”傾泠的聲音如囈語般輕悄,她的眼睛望向窗口,“我看到了外面。”窗外的銀輝仿似全she入了那雙眼睛,燦亮得如夢如幻。
巧善心頭一震。郡主說的外面,難道是指……府外?她白日裡難道是跑出了王府?是因為她擅自出府所以王爺才……
“巧姨,你別告訴娘。”傾泠又開口,目光從窗口移回落在她身上,那樣的一雙眼睛秀美至極,卻怎麼也不似六歲孩童的童稚懵懂。“我就是很開心,所以想和你說說,你不要和娘說,不然她會擔心的。”
巧善心頭一酸,然後點頭,“嗯。”她重撩開紗帳在chuáng邊坐下,問:“郡主從外面都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