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泠不語,靜默了許久後,才開口道:“其實......女兒差不多知道是何人所為。”
十四、殘紅猶自多qíng舞(中)
“嗯?”安豫王妃一愣,“你知道是何人?”
傾泠點點頭,“這事看似毫無頭緒,其實只要稍稍細想便能得出結果.”“哦?”安豫王妃略帶奇異的看著女兒。她本是擔心女兒未經世事,突遇此事會手足無措,卻不想她心思竟是如此敏捷。“女兒昔日看書,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一篇故事,而哪故事總結一句話便是:‘無論什麼樣複雜的yīn謀詭計,只要找到最終的獲得最大利益的,那便是謀劃者。”傾泠清淡的眸子湛亮如鏡湖,“這人要侍衛帶著我是失蹤一兩個時辰,而我一回帝都便有了這些流言,足見此人是早為女兒準備好了這‘私奔’的名頭,由此亦可知,此人完全是針對女兒而來,那麼只要想想,女兒若為流言所毀,最為稱心的人是誰,這最稱心者,便是此事的謀劃者!”
“嗯。”安豫王妃頷首微笑。原來對此事的一點憂心,此刻全然放下,甚至她都不急著知曉哪人是誰,因為她知道,那人害不到她的女兒。當下淡然問道:“那泠兒與娘說說,這事到底是何人謀劃。”傾泠倒不急著說,移步走下錦榻,將一旁爐上聞著的熱水斷過,為母親與自己添過茶,才重新坐下。
“知悉白曇山一事的只有白曇寺中的僧人,女兒的隨侍級侯府里的一gān人等,白曇寺皆為出家人,不可能做這等事,亦無做此事之理由,那麼便能是隨侍及侯府眾人傳出流言。”傾泠揭開茶蓋,淡淡水霧,裊裊茶香里,她悠然啟口。“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此刻流言彩才起,許眾人還只在驚訝之中,半信半疑的,但穿的久了便會成了真的,而當流言成真時,女兒名節不存,亦是私德有虧,陛下在寵女兒,那刻也不能維護。那麼那時,女兒即算是公主,堂堂威遠侯府也不能要這樣的兒媳,秋意亭再大度亦不能容忍這樣的妻子,是和離,是休妻那都是qíng理之中。那人最終目的是bī女兒離開侯府,如此再看,女兒離開,所有隨侍亦要離開,所以隨侍沒理由做這等事,餘下便只侯府中人,而侯府中不能容女兒之人,謬謬可數。”
“嗯。”安豫王妃點頭,亦啜一口茶,“看來事因是出在侯府。”
傾泠笑笑,再道:“這人能知那侍衛家境貧寒,亦知他老父臥病在chuáng,以錢銀誘之,又行事謹慎,可見這人是十分細心。而那般細心謹慎,縱觀侯府只有兩人,其中一個是二公子,但他細心體貼出乎天xing行來自然無痕,再則他……是決不會做任何不利我之事。而另一人,處處細緻溫柔的人讚賞,可刻意為之便帶出痕跡,便有了破綻,女兒回程那日便已看了出來。”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安豫王妃放下茶杯,含笑看著女兒。傾泠微微一嘆,然後輕輕念道:“以雅以南,以瀹不僭。”“嗯?”安豫王妃疑惑。
“這是名字的由來,戚以雅,呂以南。”傾泠解釋道。
“這兩人是誰?”安豫王妃並不了解侯府qíng況。
“侯爺兩位側室戚夫人與呂夫人的侄女,自小長在侯府。”傾泠答道。
“喔。”安豫王妃點點頭,“她兩人為何要如此?靈兒入侯府難道於她們有何不利?”
“呵……”傾泠嗤笑,抬手以杯蓋輕輕捋動杯中碧綠的茶葉,“女兒之所以到今年才成婚,是因秋意亭屢屢延婚,而她倆年紀與女兒相當,卻今時今日未曾婚嫁,甚至訂親的事都不曾有,其因便不難猜了。”
“原來如此。”安豫王妃恍然大悟,“這般說來,倒也是有因有頭了。”
“呂以南xing子直率急躁怕是沒這等心計,這般謀劃的行為,想來出自戚以雅之手。”傾泠指尖劃著名杯沿緩緩道,“前兩天聽說他們去了華門寺,再算算流言出來的時間,想來就是借華門寺上香之際傳出。以戚以雅之才智,女兒不在了,遲早有一日她終可得償心愿的。”
“嗯,這般年輕卻有這等心計,這女子倒是十分可怕。”安豫王妃輕輕嘆道,轉而又問女兒,“你既已知元兇,那如何打算?”傾泠卻不語,只是皺起了眉頭。安豫王妃養女十八載,尤其會不知女兒心中所想,道:“靈兒,你是覺得與那等人鬥爭太過骯髒齪齪?所以你不屑為之?可你要知,這樣的人這樣的事,越近權勢名利之處便越多,你身為公主深得帝恩,又嫁入侯府,怎可能不與此等人打jiāo道,更甚至日後秋意亭加官進爵,你遇到這樣的人和事只會更多,你不可能孤高清傲一生!”
傾泠聞言驀然抬頭,看著母親,半晌後,沉沉道:“女兒討厭這樣的人和事。”安豫王妃一呆,然後深深地看著女兒,久久不語。“娘,女兒真的不喜歡這些,女兒不喜歡的便不想做。”傾泠抱住母親有些無奈更多的是想尋求撫慰。想起這幾月侯府里的生活,心頭便是一片茫茫然的,完全沒有往日集雪園裡的簡單寧靜,若是日後日日年年皆要如此,那這一生豈止是不歡,那是折磨。“娘,女兒一點也不喜歡過這樣的日子。”
安豫王妃抱住女兒,聽著女兒的話,心裡生出深深的愧疚。女兒之所以如此,皆是因她給予她的成長環境造就。“泠兒喜歡什麼樣的日子?”“女兒喜歡呀……”傾泠閉上眼睛,輕輕道,“可以隨意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的日子。不要有這麼多的人,也不要有這麼多的事,簡簡單單的,就和在集雪園一樣的就可以了。”“傻孩子,集雪園裡又怎麼算好。”安豫王妃嘆息。
“可至少比在侯府舒服多了。”傾泠在母親懷中蹭了蹭。這般行為,以往是從未有過的,母女倆皆是xingqíng冷淡之人,極少親近溫存,可以此,不知是因久不相見,還是因這數月心境的轉變,這般相依竟是如此自然溫馨。一時間,兩人便只是靜靜的相依。傾泠在母親溫暖而帶著淡淡幽香的懷抱里,只覺得無比安寧。而安豫王妃抱著女兒,卻是思緒萬千。過往的歲月嘩啦啦的忽然都到了眼前,那些平靜的,那些歡樂的,那些悲傷的,那些愛恨的……那所有的都是在這個帝都里發生的。若當年不曾來此,若只在風州,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那一生絕不會如此悲哀。這個帝都里,富貴榮華到極致,卻毀盡她一生。風州,有那些花,有那些人,有那些過往的歡樂……若終生布衣,又怎麼會有如今的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