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的光芒已有些刺眼,風辰雪微微眯眸,想著他說說的宏圖,那便是……
“橫掃六合,虎視雄哉。”她移眸看向秋意亭。
秋意亭頷首一笑,,“無論是qiáng是弱,各方屬國總是窺圖我皇朝沃土,既然如此,那不若中原大地只我皇朝一國,從此後,東起東溟,西橫大漠,北枕雪山,南踏碧崖,再無邊城再無敵我,那時刻總能的安寧。”
風辰雪的目光依舊落在他身上,既無欣然頷首,亦未擰眉反駁,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過了片刻才淡淡開口,“世間從來人不同心,即算普天僅有一國,亦有分裂之日。”
秋意亭聽得並未反駁,只道:“確如姑娘剛才所言,世間從無永久的太平,可總還是有的,短則數十年,長則數百年,總有這樣一段安寧的時日可讓百姓們耕耘生養,代代傳承,至於後世是否分裂,後世如何評我今日所為……”他說到此微微一頓,然後神色坦然平靜的道:“後世的事自由後人去理。我只做我看到的,我想到的,我能做的。大丈夫,言無悔,行無憾。”
風辰雪心頭一動,看著那秋意亭的眼睛,那雙眼睛自相遇以來都是那樣的明亮華燦,總是那樣的信念堅定,凡人的猶疑與畏縮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他的心中。
她驀然間明白,“你是要做始帝與朝晞帝都未完成的宏圖霸業!”一瞬進,她胸口翻湧起一股qíng緒,許多的感覺夾雜其中,無以名狀,看著眼前若青山偉岸之人,她脫口而到:“且成今日男兒業,莫望百年身後事。”
秋意亭心頭一震,猛然回首看著她,她為何總能明白他心中所想?朝日之下,這個女子素衣飄拂清冷如故,仿佛千百年過去,她永遠可如此紅塵不染,遺世獨立。那一瞬間,心頭好像有什麼拂過,輕柔的如風似水,他對著她微微一笑,炫美如日,“聽卿一語,堪為知己。”
風辰雪聽得,倏忽間心頭生出莫名的感觸,似酸似甜,最終只是心底里輕輕一嘆。也就那一嘆間,原先對秋意亭的一點不諒解也煙消雲散。原來,他是這樣的,那麼,當年無論與他成親的是哪一個,都只得一樣的結果。他既非無qíng,亦非故意延婚,只是兒女家室,不足與國家大業相比。
世間事,總是這般奇妙,亦是這般無常。
他與她十幾載的牽扯,最後形同陌路。
可她又何曾想過,與他會有絳蘭山頂的一番相jiāo相知。
而他亦不知,此刻身邊的人曾是他的妻子。
前方朝日朗朗,霞光萬丈,他與她並肩而立,晨風拂得他們衣袂相連。
“多可惜啊,要是三年前就好了……”孔昭起身便看得如此景象,忍不住脫口感嘆。
那一句輕如呢語,淳于兄妹正打著哈欠不曾聽得,可山邊的兩人都是功力深厚者,自是清晰入耳。
風辰雪泰然自若,仿佛未曾聽見,而秋意亭巋然不動,心間卻升疑團。
幾人稍做洗漱後,糙糙用過早膳,便收拾行裝,準備下山。
秋意亭撿起地上的一塊氈子,目光掃過時不由一怔。
“‘將,乃萬軍之魂。將雄者,則兵勇。’”身旁的淳于深秀念著,“風王的話真的很有道理。”
“嗯。”秋意亭點頭,目光依舊看著地上那行字。這字跡看著眼熟,可他是在哪裡看過呢?
五人下山後行得半日便到了絳城,秋意亭道奔波已有半月,難得到此大城,不若休整一日,路上所需之物亦需添置。幾人均頷首
同意,於是便在絳城找了家客棧住下。因一路風塵,所以當日下午,幾人就沒有出去逛了,都留在客棧里,吩咐夥計送上熱水,從頭到腳好好洗刷了一遍,傍晚時一起用過晚膳,又閒聊了一會兒後,便都早早回房休息。
要房時,孔昭要求和姐姐住一間,所以秋意亭只要了四間上房。
孔昭和風辰雪回房後暫都不困,燈下風辰雪看書,孔昭則用路上買來的布為風辰雪fèng一套山尤式樣的夏衣。
“姐姐,我記得你以前在候府時曾跟我說過,駙馬是一個驕傲張狂又有野心抱負的人。”孔昭一邊飛針走線一邊問到,“可同路的這個把月以來,我怎麼看他倒是個斯文謙和的人,而且要是有野心,哪有時間跟著我們遊山玩水的。”
風辰雪聞言輕笑一聲,目光從書上略略移開看了一眼孔昭,然後繼續看書,一邊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像秋意亭這等出身的人,
無論對上對下都會彬彬有禮。況且他若真是對誰都那麼狂,又如何能當靖宴將軍,如何能在朝中力足。”
“呃?”孔昭停下手中針線抬頭看者她。
“你也是在王府、侯府都生活過,自然知道一府之中雖是親人,亦不免各有思量勾心鬥角,更何況是一國之中,上有皇帝王親,
下有公侯大臣,哪一個是省油的燈,秋意亭若言必狂妄行必無忌,那朝廷再大也無人能容得了他。”風辰雪翻過書頁道。
“喔。”孔昭了解,低頭繼續fèng衣,“姐姐,那如今你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風辰雪翻書的手一頓,不知怎的,一瞬間想起了七歲那年在安豫王府里隔著長廊樹yīn看到的那個銀衣少年,那時候他舞劍如龍
意氣飛揚,只因那時候他正當年少,自可輕狂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