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丹城鐵騎聞鼓聲振奮,豪氣gān雲,直撲落荒而逃的山尤軍,鈍刀戈相擊,戰馬嘶鳴,殺了個昏天地暗。
在金鼓劍鳴人嚎馬嘶中,那錚錚琴聲依舊,正是一曲聲動天地激勵蕭殺的十面埋伏。
城樓上,風辰雪素衣皎然,青紗蒙面,十指揮灑,琴聲鏗然,她身旁,秋意遙一身青甲,腰懸長劍,手挽長弓,垂目望著下方廝殺。
等尤翼宣領大軍奔來相救之時,丹城守軍又是迅速舍敵後退,入城、起橋、閉門,真是gān淨利落,而城外山尤兩萬大軍又傷亡數千。
尤翼宣看著滿地死傷的將士,再看城樓之上悠然而立一人,頓血氣上涌憤怒難禁,取過長弓,黑色的羽箭對準城樓立著的人便是一箭she去。
眼見飛箭疾來,城樓上,有士兵喊道“都尉快躲”,有的則取過盾牌要為他擋,卻見秋意遙不慌不忙舉弓搭箭,然後“嗖!”的銀色羽箭she出,迎著那支黑箭如電飛去,一時間,城內城外將士無不仰首觀望。只見半空中,兩箭相撞,“叮!”空中一聲銳響,便見黑箭一分為二墜落於地,而銀箭力道未減,依舊迅疾飛去,仿是裂空破流,讓山尤陣前的士兵看的膽戰心驚,趕緊舉起一排長盾,yù擋銀箭。那飛she的銀箭“咚!”的she在盾甲之上,舉著長盾的士兵只覺手一麻,耳邊似有風嘯,不由側首,便見銀箭破盾而去,剎那間沒入後方一名士兵的肩頭,那士兵疼痛之下,手中的東西握不住,於是千軍萬馬眼睜睜看著豎立在尤翼宣身後的帥旗轟然倒下。
那一箭不但劈開了對方的箭,更旨在she下將領的帥旗?!
“好箭法!”
丹城守軍頓涌雷鳴般的讚嘆,風辰雪已收琴聲,凝神看著他那破雲裂空的一箭。當那歡呼讚嘆響起之時,她輕輕的道:“意遙,我很久前便見過你she箭,那時候你的箭術也如現在一般jīng妙。”
“嗯?”秋意遙聽到了,側首看她。
“當年,我初見你便是she箭。”風辰雪移步至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心頭泛起柔柔微瀾。當年不過驚鴻一瞥,又何曾想到會有今日的心心相應。
“那是何時?”秋意遙略帶驚訝,“我怎不記得?”
“當年你與意亭隨侯爺過安豫王府做客,父王在王府的練武場考校你倆的武技。”憶起幼時一面,風辰雪神色微有恍惚,“那會意亭舞劍,你便是she箭,she箭時的銀環還是意亭扔的。”
聽風辰雪這麼說,秋意遙細細一想,懵然想起少時確實有這麼回事,當日他與兄長還得安豫王賞賜弓、劍。他看著風辰雪,輕聲問:“辰雪,那時候你又在那?”原來他與兄長在那麼早的時候便已與她相遇,他們的緣分竟是在他毫不知qíng的時候便已開始了嗎。
“那時候我在長廊里,隔著一片樹蔭,看意亭與你,一個縱身扔銀環,一個飛身she羽箭。”風辰雪回望的眸子裡帶著柔柔的笑意與蘊得極深的qíng意,“當真是‘弓開入秋月行空,箭去似流星落地’。”
“那時候……我卻未能看到你。”秋意遙不覺遺憾。
“沒關係,我們並未錯過。”風辰雪看著他,神qíng如雲水輕柔。
秋意遙聞言心頭一動,看著她,唇邊彎出一抹極淡而歡欣的笑容。
隔著數丈遠,淳于深意看得這一幕,心頭猛地便冒出了一句話: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qíng。
這是她曾聽朱憐玉唱過的,她從不喜歡這些纏綿的東西,可此刻竟不知是怎麼的就這麼在心頭冒了出來。又是如此的合qíng合景。此刻雖千軍萬馬,雖血雨腥風,可那兩人卻是最平靜最坦然,他們彼此望著,便已天地在懷別無所求。
可是,秋大哥……
那日山尤氣勢被削,尤翼宣再不甘心亦只能退兵。
第二日,雙方按兵不動。
六月的天,十分炎熱,驕陽似火,烤得人皮焦ròu痛,山尤士兵里有不少中暑,再加上遠離家鄉又久攻不下的焦躁,士氣頗是低落。山尤有幾名久經沙場的老將見此不由憂心。
十五日,尤翼宣正在帳篷中與同行軍師商討攻城良策時,忽有親兵來報,說陸將軍在帳外求見。
尤翼宣聞言忙道:“請。”然後向軍師點頭,軍師會意,退下。
帳門掀起,與軍師擦肩而入的是一名身材高大兩鬢微斑的老將,正是山尤的一等虎威將軍陸守鑫。他年近五旬,乃是山尤戰功赫赫的名將,本是此次出兵的主帥,因尤翼宣忽然上書要親自領兵,山尤王亦想愛子建立武勛,於是允旨。在山尤王的七位王子中,陸守鑫向來擁護這位才gān出色的五王子,因此並無二議,甘為副帥。
“殿下。”陸守鑫躬身行禮。
“陸將軍免禮。”尤翼宣對這位老將也是十分尊敬,“快請坐。”目光示意一旁的尤昆為其搬過椅子。
陸守鑫倒也不講虛套,就在尤翼宣座前坐下,然後一雙jīng光熠熠的眸子看著尤翼宣,道:“殿下,末將在你心中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尤翼宣微微一愣,然後道:“將軍乃是我山尤名將忠臣。”
“好,既然殿下視末將為忠臣,那末將便有話直說了。”陸守鑫抱拳道。
“將軍請說。”尤翼宣親自為其斟茶。
“末將請殿下退兵。”陸守鑫直言道。
“嗯?”尤翼宣斟茶的一頓,抬眸看著陸守鑫,疑惑著剛才是否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