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出了這個行館會餓死嗎?”風傾雪忽看向她問道。
“呃?”蘭佩被那雙明亮如冰的眼睛一看,心頭一慌竟不知要如何回話。
“你不會餓死,它也不會餓死。人有人的生存法則,動物有動物的生存法則,何須你替它cao心。”風傾雪轉頭不再看她,而是抬首看向天空,“況且生與死誰能逃脫,這天地自有他的規則。”
“哦,那……公主,我將它放生了?”蘭佩雖一知半解,但依然順著她的心意說道。
“嗯。”風傾雪淡淡應道,手伸出欄杆,指點輕點花蕊,一隻彩蝶翩然飛起。
蘭佩、jú簪侍候風傾雪已有一段時間了,這個傾泠公主極好侍候,沒有公主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會盛氣凌人的姬使或rǔ罵,總是靜靜的、淡淡的,隨處一坐、隨處一站便能呆上半天,也不說話,整個人便似沉入另一個世界,看著總覺得是一幅絕美的畫,但無法cha足,偏偏又叫人心生嚮往,好似拼死也想抓住她一片衣角。
“公主,將軍叫送來這個。”
第二日,風傾雪正在房中看書,只聽得jú簪的聲音傳來,然後便見她興沖沖的提著一隻籠子過來,籠中是一隻紅鸚鵡。
風傾雪從書中抬首,看了一眼籠中的紅鸚鵡,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
“公主,這東西可逗呢。”jú簪輕輕敲一下鳥籠,那紅鸚鵡便滿籠子飛起來,發出尖銳的叫聲:“傾泠公主好!傾泠公主好!”
“咯咯……”jú簪、蘭佩看著不由咯咯笑起來。
“難為它了。”風傾雪也淺淺一笑,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
“為了教它這句話,可費了一翻功夫呢。不過能得公主一笑,將軍才不會覺得難為呢。”jú簪見風傾雪竟難得的展顏一笑,不由心喜,想著等下一定要告訴將軍,公主笑了。
風傾雪看著關在籠中,腳上拴著鏈子的鸚鵡,笑容慢慢收斂,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然後轉身走向窗邊,推開窗,外面艷陽高照,she在她臉上,讓那一張臉白得透明,美得不真實。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才道:“jú簪,跟將軍講,以後莫要送這些東西來了,我一點也不喜歡。”
“啊?公主不喜歡?”jú簪一聽不由傻了,公主剛才不是還笑了嗎?怎麼竟不喜歡呢?
“對,我不喜歡。你直接把這話告訴將軍吧。”風傾雪頭也不回道。
“喔。”jú簪垂下提著籠子的手。
忽然覺得很泄氣,又有幾分為將軍不值。費盡心思討公主歡心,誰知公主卻從不領qíng。唉!憑將軍那樣的人才,不知有多少女子願花盡心思來討他歡心,可他卻獨獨為公主痴迷,而公主卻……
“公主,將軍他……”jú簪覺得很應該為將軍說幾句話,他對公主的一片心意就是她們這些旁人都能感覺到。
“我知道。”風傾雪卻打斷她,“你去吧。”
“是,公主。”jú簪垂頭提著鳥籠向將軍復命去。
房中留下蘭佩,她看著依然立在窗邊的風傾雪,窗外she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便似從她身上發出的光芒一般,那麼耀眼,與將軍實是一對璧人,可為何……
晚間,風傾雪正在燈下寫字,秋意亭來了,但她並沒停下來,依舊寫著,待寫完一帖才收筆。
秋意亭走過一看,她的字竟不似出自女子的手筆,完全無閨閣女子那種秀麗、婉約,而是一貼狂糙,龍飛鳳舞,筆力蒼勁,但又瀟灑飄逸,一個個字都仿若要破紙而飛。
“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溪雲、一壺酒、一張琴。”
秋意亭念著,這是東坡的《行香子》,他看著默然不語,他當然明白意思,只是不能成全。
“jú簪今天告訴我說,你不喜歡那些小東西。”秋意亭放下手中字帖,看向風傾雪。
風傾雪走回桌前坐下,剛才寫這一帖字便似耗盡所有力氣一般,現在全身發軟,似隨時會倒下。
“我從來不喜歡那些。”她神色淡淡的說著。
“那你喜歡什麼呢?只要是你喜歡的,我一定為你弄來。”秋意亭跟在她身後走過來,也在桌前坐下。她的笑容一日少似一日,當年大漠中那個燦然淺笑的風傾雪是何等的風華絕世!
“呵……”風傾雪一聲輕笑,隱帶一份嘲意,“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幫我弄來嗎?”
話才說完,眼前便多了一樣東西。
首先入眼的是一彎潔白月牙,在燈下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芒,細看才知那是一約半寸長的、雕成新月狀的白玉,再串以均勻的、綠豆大小的黑珍珠,長長的似一條項鍊,攤在秋意亭手中,便似一群黑星星擁著一彎白月亮。
“我死後就幫你把天上的月亮摘下,現在先將就這個。”
秋意亭為她戴上,卻不是戴在脖頸,而是掛在額上,那一枚月牙落在她瑩白如玉的額中上,長長的黑珍珠橫過額際,那白與黑的搭配,襯著那一雙幽深的眸子,神秘而美麗。
“多好看!這東西是為你而存在的。”秋意亭輕輕讚嘆道。
而風傾雪的心神卻還未回過神來,她沒有漏掉剛才那一彎月牙背面的那幾個小字“相系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