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又搖開玉扇的蘭七看著大哭的寧朗和忙著安撫他的任杞,一時神色有些恍惚,搖著玉扇的手漸漸止了,然後又猛然清醒,一合玉扇,向眾人微一抱拳,道:“本少先告辭了,待出海之日再與各位會於英州。”說罷轉身瀟灑離去。
洺空身後的鳳裔目光緊緊追著蘭七離去的背影,眼中又現那種空dòng絕望。隨輕塵目光看看鳳裔,然後調向了遠去的蘭七,抬手撫撫鬢角,眼中浮起一層淡笑。
蘭七獨自下山,腳下甚快,轉眼便下了山頂,忽地一道人影閃至身旁,正是那日蒙山上遇到的隨教首領,腳下一頓,但見他恭敬施禮,道:“七少,我家教主有請。”
蘭七碧眸一凝,然後搖扇笑道:“不知隨教主找本少何事?”
“七少一去便知,在下可以保證,教主絕無惡意。”那人道。
“哦?”蘭七眨眨眼,“那帶路吧。”
“是,請隨在下來。”那人恭謹的在前引路。
蘭七跟在他身後,轉過幾個山角,便見前邊樹林邊站著隨輕塵。
“不知隨教主找本少何事?”蘭七搖搖玉扇開口問道。
隨輕塵抬眸看著蘭七良久,然後抬手取下覆面的輕紗,露出一張極美的但已不年輕的臉,柔聲道:“你應該叫我一聲五姨。”
“哦?”蘭七一挑眉頭,露出一個介於疑惑與調笑間的表qíng。
“我想你自己心裡一定很清楚吧。”隨輕塵重將面紗覆上。
蘭七不答,只是笑嘻嘻的道:“隨教主、隨輕塵、輕塵、隨家美人,這些稱呼你選哪一個?”笑完後很涼薄的加上一句,“本少沒有親人的。”
“你……”隨輕塵顯然略有怒意,但一碰那雙幽波詭異的碧眸,頓時氣短,只能輕輕一嘆,道,“這也怪不得你。”
蘭七隻是綻開一個邪魅的笑容。
過了片刻,隨輕塵才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什麼時候想要隨教了,便來拿罷。”
“哦?”蘭七又是一挑眉頭。
“大哥說你是最好的繼承人,他選了你,然後隨教所有教徒也都選了你。”隨輕塵目光注視著蘭七,微微浮起一絲笑意,“你這樣的人,倒真真合我們隨教的脾xing。”
“是嗎?”蘭七唇角微微一勾。
“我的話便是這些了,什麼時候想要便來找我。”隨輕塵說罷再看一眼蘭七,不再多留轉身離去,那些跟隨著隱在暗處的隨教人片刻間也走了個jīng光。
蘭七一人矗於林邊,把玩著手中玉扇,片刻後,綻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慢慢道:“隨教……呵……是塊不錯的肥ròu。”笑容忽地收斂,碧眸一眯,“哪位想和本少親近的,gān麼不現身呢。”
身後傳來聲響,蘭七轉身,卻是一怔。
這人正是鳳裔,但見他一臉慘白的望著蘭七,嘴唇哆嗦,似要說話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來。
“原來是哥哥呀。”蘭七搖開玉扇極是平淡的笑道,“我們許久未見,今日竟能會面,我實是歡喜呀。”
鳳裔已面白如紙,眸中那絕望更深更切。
蘭七隻是搖扇笑看他。
寧朗哭夠了也清醒了,抬頭一看,猛然醒起這不是在淺碧山上,這是在英山,頓時又羞又窘恨不得挖個dòng鑽進去。而宇文洛一見那邊與秋長天等還在商議著的父兄,暗想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下一拖寧朗,跟任杞輕輕道聲“先行告辭,山下再會”抬步便走,寧朗正好遂意。任杞此刻乃是代表淺碧一派,還有諸多事需與洺空等人商議走不開,只好讓小師弟先走,說好了檄城再見。
宇文洛拉著寧朗下了廣場,說上山走了正道,下山不如試試別的路,或能看到另一番風景,順便也避開那些大批下山的人,寧朗沒有意見,當下兩人拐了另一條道,才走了一段,遠遠的便見前方有明二的身影,只道他也和自己一樣要避開人群,忙快步跟了過去,明二卻忽然回首,食指一豎,示意他們不要弄出聲響。當下兩人乖乖的將輕功提了個極限,悄悄跟上明二,轉了幾下,便見到了前方的蘭七,聽得蘭七喝叱還只道自己行蹤bào露,卻不想前方又冒出一人,赫然是那相貌極似蘭七的鳳裔。
“哥哥怎的不說話?”蘭七甚疑惑的瞅著鳳裔,“哥哥臉色這般蒼白,是身子不堪負擔以至虛弱還是夜間被鬼擾了沒睡好?”
這話可真毒!後邊聽著的宇文洛暗想。
鳳裔依舊不答話,只是看著蘭七。
蘭七又是一笑,道:“哥哥若是身子不好,便回家來罷,我此刻已是蘭家之主,哥哥想吃什麼想用什麼儘管說,我們乃同胞所出,娘肚裡便呆一處,而今自也是我有的哥哥也有。”
鳳裔臉色更白,白得透著灰。
“唉,哥哥一句話也不說,真是生生寒了我的心呀。”蘭七長長嘆息,“想來哥哥並不樂意見著我,既是如此,便先別過,哥哥若想回家,便回去罷。”說罷抬步轉身yù離去,忽又轉回頭,笑道,“哥哥可還記得回家的路?”言罷離去。
“……”鳳裔看著他的背影,張唇卻無聲,當那背影快要沒入樹蔭深處時,焦急惶恐中終於脫口叫出,“……音……音……”這一聲他藏了十多年了,到此刻他終於叫出來了,可樹蔭深處的那個身影只是微微一頓,然後絕然離去。
“……音音……音音……”那破碎的悲切的呼聲依在繼續叫著,可無人應答。
夕陽已漸漸落下,山中已顯晦暗,晚風拂過,片刻yīn冷。
藏在後面的宇文洛、寧朗卻是大吃一驚,原先還有些懷疑的,可此刻看來這鳳裔實實在在的是蘭七的同胞哥哥。只是他們兄弟為何見面是如此一番qíng景?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麼不為外人所知之事嗎?音音,寧朗念著這個名字,想,原來這名字是他哥哥叫的。
明二悄然無息的飄身走了,沒有驚動宇文洛、寧朗。想起剛才那一幕,不由微笑,原來,這個對手是有一處死xué的。
“大哥,他那麼難過,我們要不要過去……”寧朗看著前方那孤立的人影心頭甚是不忍。
“不要。”宇文洛卻馬上答道,“他們……都不會願意別人知道的。”可是以他們的武功,真的沒有發現他們嗎?也許真的沒有,只因已忘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