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七脫去外袍,露出上半身穿著的銀色小軟甲。
“只是這樣……二公子難道就認定了?”蘭七垂眸看一眼自身,暗自懊悔大意了。
“呵呵……”明二忽地輕聲笑起來,略略帶出一分嘲意,“七少不常說我們是知己嗎?所以,這世間除了鳳裔兄外,在下該是最了解七少身份的人,更何況昨夜……”說至此處明二忽地止了聲,略覺得有些尷尬。
“閉嘴!”這次輪到蘭七惱怒了,瞪著明二,耳根有些發熱。她當然知道可瞞得世人就是瞞不了這個假仙,只是……竟還敢提昨夜!不過……蘭七碧眸中流光一轉,呵呵……昨夜……哼哼,假仙,本少知道如何收拾你了!
明二這次很聽話的不再出聲,心底里也在自問剛才怎的就那麼說出來了,這事她知己知本不需點明的,一時間不由得有些茫然,幸好山dòng里光線模糊,彼此又隔得遠看不清臉上神qíng。
蘭七將外袍往身上一蓋睡下了,明二也脫下外衣蓋在身上在石chuáng上睡下了,山dòng里頓時安靜下來,只有月光悄悄的無聲的照進。兩人已許多日不曾真真正正的好好睡一覺了,如今吃飽喝足,不過片刻功夫,皆酣然入夢。
半夜裡,明二醒了,是給凍醒的,仿佛是躺在冰上,連帶本來溫熱的身子都給躺涼了。
深秋臨冬的季節,夜裡的氣溫之低可想而知,而冰涼的石chuáng再好的體質也沒法將之睡熱,明二以前沒睡過石chuáng不知道,此刻知道了,卻沒有蘭七那樣不著地的藤chuáng可睡,自己也不會編。
坐起身來,山dòng里景況看得清清楚楚,dòng口一片銀輝耀目,想來dòng外月色更佳。往蘭七那邊看去,無一絲動靜,想來睡得極香。悄悄起身,悄悄移步過去,藤chuáng上蘭七身子蜷作一團小得似個孩子,明二看著,有幾分訝異又覺有幾分好笑。那雙魅惑眾生的碧眸閉上,那張臉便失了幾分氣勢,顯出纖弱之態,眉尖輕輕蹙著,夢裡似有深憂。
這樣的蘭七明二從未見過,手已握住了袖中竹笛,可目光掃到那蜷縮著的身子時,不知為何,心頭那點殺意忽地消失了,緩緩鬆開了手,轉身,悄悄往dòng外走去。
明二走出山dòng之時,蘭七睜開了眼,那雙碧眸清澈得無一絲迷糊。在明二起身的那一刻她便醒了,十多年來,她早已不知沉醉夢鄉不醒是何滋味,便是風chuī葉落之聲也能令她即刻醒來。放鬆緊握於掌中的玉扇,翻轉身,目光深思的望向dòng口。
dòng外,果然是一片銀色世界。
明二負手立於dòng口,仰望夜空,明月如玉,清輝如霜,夜涼沁骨。
伸手從袖中掏出紫竹笛,yù待chuī一曲,想起dòng中熟睡的人,便又作罷,手中把玩著,不期然的想起蘭七的話來:二公子的笛音就如二公子的人一樣,外面完美無缺,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冰原、荒漠也勝二公子,至少那還有冰與沙,而二公子……世間一切都不入你心。武林至尊的“蘭因璧月”也不過是二公子想要把玩一下的東西而已。
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麼?無意識的笑,笑得荒涼。
怎麼會是空的呢。明家不是已在他的掌中了麼。
又怎會什麼都不入心呢。秋橫波不是已贈他天絲衣了麼。
可是……為什麼……心頭總是這般的冰涼,何以從不曾體會他人所說過的充實、溫暖。
攤開手掌,真的什麼也沒有。
靜心尋覓,真的空空如也。
抬掌,五指握向天邊的明月。
蘭因璧月……至聖至美之物,代表著天下武林,他要抓住。
只要握住了“蘭因璧月”,或許便什麼都有了,不再是空的了。
“只要握住了‘蘭因璧月’,便什麼都有了。”
心中所想忽在耳邊響起,驀然一驚,然後又放鬆下來。這世間,能如此靠近他的只有她,也只有她如此知他,也只能是她。
“如此明月,一人獨賞總是寂寞了些。”蘭七走近與明二並肩而立。
明二轉首看她,“七少怎的醒了?”
“絕對不是凍醒的。”蘭七笑得一臉甜蜜,“只是二公子一離開,心裡便覺得空dàngdàng的,一下子便醒了。”
明二眉頭一挑,看著蘭七,片刻後,他綻出一抹輕笑,月輝里真箇如仙如玉,俊不可言。“原來七少換招了。”
蘭七點頭,笑眯眯的看著明二,一臉你果是我的知己的表qíng,微微靠近,聲輕如耳語,“二公子接招嗎?”
“七少盛qíng,在下豈有不應之理。”明二溫柔應道。
“唉,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如二公子這般令本少如此用心了。”蘭七幽幽嘆息,伸手撫上明二的臉,無限柔qíng,碧眸中波光瀲灩,月輝she下,仿似全天地的光芒全斂在這一雙眸中,傾魂攝魄。
明二轉身面向蘭七,微微俯首,空濛的眸子對上那雙世間獨一無二的碧眸,柔聲笑問:“你說,最後會如何?”
至此刻,所知有真有假,那麼到最後,又會是如何結果?
“未知的才有趣。”蘭七看著那雙空濛遙遠的眸子,靠近,她要在這雙眸子上映上自己的身影。
一支紫竹笛驀地cha入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