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這張睡容便是那冷麗如雪的梨花,未染半點塵埃。
在他心中,那一日船上第一眼見到女裝的她起,他便當她是他的妻子。
火盆旁有一張小小矮凳,寧朗悄悄坐下,目光不移那張臉。
麗如梨瓣的臉上,雙眸輕闔,密密的眼睫便在雪中彎出兩道淺淺的墨色月牙來,令他很想伸出手來去撫摸一下,是否如想像中的柔軟,可是他只是想想。
雙臂籠於膝上,將頭枕在臂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朵花,漸漸的目痴神迷。
很多人說,這張臉絕美如妖。
很多人說,這個人可怖如妖。
師兄曾說,遠離乃萬全之策。
可是,他不覺得可怕,他也不想遠離。
這張臉,無疑是很美的,這世上再無第二人能及的,可是……他不是因為這個才不願遠離,他只是……只是想靠近,只是不想離開,如此而已。
屋裡很靜,只有輕淺的呼吸聲,炭火發出的熱散滿整個屋子,溫暖的安寧的。
以往在她面前的躲閃、窘迫、焦灼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他整個心神都平靜而寧和。
若是能永遠如此就好了。
一間溫暖靜謐的小屋,她安安靜靜的睡覺,他安安靜靜的看著。
她不會有那樣妖異的笑,也不會有那樣冰冷的眼神。
這樣,她不會累,他也不會心痛。
安靜的———
只是這
屋裡的時光仿佛凝固了,屋外的時光卻悄悄流逝。
寧朗靜靜的坐著,痴痴的看著,不動,不累,只是看著……
恍然間,一剎千年。
似乎有生以來便是如此,卻又似乎只是瞬霎,他的眼便對上了一雙碧綠澄澈的眸子。
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蘭七醒了。
頓時,靜湖波瀾漾起。
其實,從寧朗踏上樓梯的那一刻起,蘭七便醒了,她知道他停在門口,她知道他悄悄走了進來,她在等著,看這傻小子進來要gān麼,可是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何動作,自己倒是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卻是安寧而滿足,那是許多年不曾有過的。
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身邊有人時全無防備。
再次醒來,對上的便是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神中的東西那麼的清清楚楚那麼的厚實溫暖。
那一刻她恍惚,卻在下一刻驀然生寒。
那些,她早已放棄。
“你……渴嗎?”寧朗愣了半晌才傻傻問了一句。
蘭七一挑眉頭看著他。
“我給你倒水。”寧朗不等她答話便取過茶杯用火盆上溫著的茶壺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蘭七坐起身,伸手接過。
指尖相觸的瞬間,寧朗差點沒失手打掉杯子,卻在下一刻看到了蘭七手上的傷疤,不由叫道:“你受傷了!”聲音又急又大。
“嗯。”蘭七將茶杯放在了左手,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只覺得那傷疤甚是醜陋,不由皺了眉頭,連帶的又想起了那一日明二的話來,於是眉頭皺得更緊了。
“還痛嗎?”寧朗看她皺眉不由也跟著皺起了眉頭,那傷疤手心手背都有,只看一眼便知定是貫穿了整個手掌才留下了,皮ròu糾結分外猙獰,由不得心頭便似被什麼給揪緊了,有些喘不過氣來的不舒服著。
蘭七一口飲盡茶水,抬眸看了一眼寧朗,自也將他的神qíng看入眼中,心頭有剎那感動,可是……
“早好了。”簡單答道。
“喔。”寧朗撓撓頭,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
蘭七把玩著手中茶杯,碧眸幽沉的看著寧朗,看那張英朗的臉在她的注視下漸顯侷促,然後目光左右游移,接著臉皮慢慢變紅,眼眸轉回看她一眼,目光對上立馬移開,一雙手時而緊緊jiāo握,時而單握成拳……
“噗哧!”忍不住笑出聲來。
寧朗的臉更紅了。
“寧朗呀寧朗,你怎麼會這麼有趣。”叩指敲在那紅紅的腦門上,輕輕嘆息一聲。
寧朗摸摸額頭,嚅嚅的道:“我……我想來看看你,嗯,看你……嗯,那個……嗯……”
“呵呵……”看著他一副緊張的模樣,蘭七輕笑開來,可心頭卻生出莫名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