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那麼多人竟打了一場冤枉仗!”
…………
當下不但拓拔弘、莫聲遠震驚,便是白、南數萬士兵莫不驚訝,想不到他們為之血戰的玄尊令根本不在白國,而南國更是師出無名。
“兩位將軍,玄尊令既然不在白南,那便休戰罷。又何必讓‘哭聲直上gān雲霄’,何必‘流血成海水’,更不要‘白骨無人收’!我想白、南的所有士兵都不願再打下去吧?”玉無緣柔和的聲音蓋過所有的暄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輕輕響起。
剎時,荒原一片寂靜,除去偶爾的馬鳴聲,整個天地都是靜然的,仿佛那千軍萬馬不存在一般的靜寂。
“拓拔將軍,如果南王要盡忠於皇帝陛下,那便請他去皇國取玄尊令罷。”玉無緣看向拓拔弘道。
在玉無緣那明亮得可以透視世間所有一切的目光下,拓拔弘無法說出任何話。只因為他本就知道攻打白國並非為著玄尊令,令不過是藉口,一個哄騙白、南兩國百姓、士兵,讓他們師出有名的藉口,可是此時卻被玉無緣一言捅破,讓他不再有攻打白國的理由,但同樣的,他卻又無法說出要去皇國奪令的話來,只因為皇國豈是那麼容易攻打的!
“無緣言盡於此,告辭。”玉無緣輕輕一揖,似對兩位將軍,又似對這所有的士兵,帶著輕輕的嘆息,然後飄然而去。
所有的人都目送他而去,似想挽留,卻又都未說出口,只是不舍的看著那個白色的、單薄的背影,慢慢遠去,最後終於消逝於風中。
“唉呀!吃得好飽呀!好久沒這麼吃一頓了!”
泰城九城酒樓前,走出撫著肚皮的風夕與韓朴。
“姐姐,你還剩多少銀葉?會不會吃完這頓,下一頓又要隔個十天半月的?”韓朴瞄了瞄風夕的錢袋問道。
“嗝!”風夕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揮揮手道,“放心啦,朴兒,這次我一共贏了一百銀葉,夠我們用個三五月的。”
“你一下子贏了這麼多銀葉?”韓朴咋舌道,然後馬上拉住風夕的衣袖拖著她往回走,“你既然這麼會賭錢,那gān麼不多贏些?走,再去賭一回,至少也要贏個一兩年的飯錢啊!”
“朴兒……”風夕拖長聲音喚道。
“gān麼?”韓朴回頭。
“笨!”風夕手一伸,便狠狠的敲了他一個響頭,“你爹難道沒告訴過你,人要知足,知足者才能常樂,貪婪者必遭橫禍!懂嗎?要知道見好就收!”
“唉喲!”韓朴放開風夕,抱住腦袋,這一下敲得還真狠,讓他腦門火辣辣的痛。
“不過呢……”風夕一手托下巴,細看著韓朴,“那韓老頭可是十分貪財之人,你有他的遺傳也是可能理解的,只不過……”
手又一伸,拍在韓朴腦頂上,“以後有我教導你,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兩袖清風、受人萬分尊敬的窮大俠!”
“別拍我腦袋!”韓朴一把抓住風夕的手,皺著眉看她,“很痛啊!”
“好吧。”風夕不再拍他,手順便在他腦門上揉揉,“為了補償你這兩下痛,我帶你去買新衣服,順便再買輛馬車,這麼冷的天,走在路上風chuī雨淋的,姑娘我實在受不了。”
聽得風夕的話,韓朴抓住風夕的手放鬆了,但並沒放下,只是看著風夕。
“走了,給你買新衣服去。”風夕牽起他的手,轉身找衣鋪。
“朴兒,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首先聲明哦,你可不許挑那些貴死人的綾羅綢緞,將就一下,只要能保暖併合身就行了。嗯,至於顏色,不如還是穿白色如何?你既然成了我弟弟,那麼當然也要跟我一樣穿白色,我是白風夕,將來你就是白韓朴如何?朴兒……”
風夕嘮叨了半天,卻發現身邊的人一聲不吭的,不由側臉看向他,卻發現韓個低垂著頭,沉默的邁著步子跟著她,握在她手中的手竟微微顫抖。
“朴兒,你gān麼不吭聲?”風夕不由停下腳步,“想以沉默抗議我不給你買漂亮衣服?我告訴你哦,我可……”
風夕的話忽然打住了,只見韓朴抬首看她,一張俊秀的小臉上布滿淚水。
“朴兒,你……怎麼啦?是不是太冷啊?”風夕摩擦著他發抖的雙手。
“姐姐。”韓朴撲進風夕懷中,抱住她,一臉的淚便揉進她胸口,“姐姐……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懷中抱住的這個溫暖的身體告訴他,風夕根本不畏冷,以她那般高深的功力,便是置身冰天雪地,她依然會溫如暖玉。是為了他,所以才說要添新衣禦寒,要買馬車遮風避雨,否則風夕不會去賭錢,若她願賭,便不會這一路餐風露宿,贏那些人的錢,想來她一定不開心的。
可是為了他……其實她根本可以不理他的,他們無親無故,唯一的牽聯便是那付藥方,但那藥方雖珍貴,同樣也很危險,若被人知曉在她身上,必會引天下武林人爭奪,隨時會有滅身之禍,可是她還是帶著他,沒有絲毫怨言,一路的戲謔玩耍不過是她的一種人生方式。
“朴兒,你一個男孩子卻這般敏感細膩,對你以後,真不知是好是壞。風夕一顆心不由軟下來,拍拍懷中的人,無聲的嘆一口氣。
“姐姐,以後朴兒也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韓朴鄭重的許下他的承諾,卻不知他的承諾有多重!
“朴兒,咱們先去買衣服吧。”風夕抬起韓朴的臉,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看你一個男孩子,一天哭上兩次,羞不羞呀。”
韓朴臉一紅,又把臉藏進風夕懷中,他喜歡這個懷抱,又暖又香,埋進這個懷抱,似乎整個天地都變了,安祥而寧靜。
很多年後,那個名震武林的、喜歡一邊吟著詩、一邊舞著劍的白風龍,此時不過是一個愛哭的、容易臉紅的、喜歡懶在姐姐懷中撒撒嬌的孩子。
“走啦。”風夕牽起他。
兩人走過四條街,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裡,前頭似是一無人居住的宅院,高大的朱門已紅漆斑斑,屋檐蛛網密織,門前的石獅一個倒在地上,一個依然把守正門,只是灰塵huáng葉落了滿身。
風夕走過去,衣袖一揮,揮去立著的石獅上的灰塵,足尖一點,攜著韓朴飛身躍於石獅上,輕盈若rǔ燕。
石獅上的兩人,襯著身後那斷牆殘瓦、滿地huáng葉,顯得格外的突出,仿若是一幅發huáng的、有些頹廢的古畫,忽然走進兩個活人,想要添幾分生氣,卻只是融進了那種似從遠古走來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