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雖是如此,但是戰亂中死去的又何止是士兵,禍及的無辜百姓又豈止是成千上萬!”惜雲嘆息,想起每進一城時,沿途那些惶恐畏懼的鄉民,那些為失去親人的呼天慟哭,那些絕望至極的眼神,一顆心便沉在谷底,“自我登位以來,便是戰爭連連,入目儘是傷亡,而我自己親手造成的殺戮與罪孽怕是傾東溟之水也洗不凈!所以若能在此結束這個亂世又何嘗不好……”說著忽然打住,自嘲的一拍額頭,“一國之主竟然有這種天真的想法,真是……幸好是久微。”
久微聞言卻不答話,而是奇異的看著惜雲,那樣的目光令惜雲渾身不自在,因為極少極少有人會用這種目光看著她,那裡面有著刺探、懷疑、研究……以往那隻黑狐狸偶爾會這樣看,但她往往選擇忽略,但久微卻不同,她不能將之視而不見,但依希望他可以停止這種眼神。
“夕兒,你在乎的並不是這個天下至尊之位落入誰家,你在乎的是天下百姓。”久微緊緊盯住惜雲的雙眼,不放過那裡面的任何一絲qíng緒。
“那至尊之位有什麼希罕的,不過就是一張無數人坐過的髒破椅子。”惜雲在久微那樣的目光中忽生出逃走的念頭,心頭隱隱的感知,似乎下一刻,她便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既然你不在乎王位帝座,那你為何不相助於皇王,以你們三國之力,再加你們三人之能及帳下名將,息王再厲害那必也處於弱勢,亂世或便能早些結束,可為何你卻毫不由豫的站在息王這一邊?以你之xing又或可直接將國相托於皇、息王中任何一個,然後飄然遠去,可你為何明知會為家國王位所縛卻依留下,更甚至訂下婚約?”久微雙眸明亮又銳利,如熾芒直bī那雙毫無防備也來不及防備的眼睛,從那雙驚愣的眼直she心底。
惜雲臉一白,張口yù言卻啞然無聲,呆呆的不知所措的看著久微。
久微不給她喘息整理的時間,緊緊又落下一句:“白風夕瀟灑狂放,對任何人、事都能一笑置之,可她唯獨對一個人卻百般挑剔百般苛求百般責難!風王惜雲雍容大度,對部下愛惜有加,對敵人辣手無qíng,可即算那個人讓她愛如己身的部下命喪huáng泉,即算那個人做了許多讓她失望、憤怒、傷心的事,她卻依然站在那個人的身邊,從未想過要背離那個人,更未想要出手對付那個人、報復那個人、傷害那個人!夕兒,你說這些都是為什麼?!”
仿佛是雷霆轟頂,震聾發聵,一直不願聽入的此刻清晰貫入!仿佛是萬滔襲卷,擊毀堅壁鐵牆,將一直不願承認的直bī身前!仿佛是雷電劈來,劈開迷迷濃霧,將一直不願看的直攤眼前!那一刻,無所遁形!那一刻,對面那雙眼睛那樣的亮,如明劍懸頂,直bī她仰首面對!
她面色蒼白,她渾身顫抖,她惶然無助,她踉蹌後退!
這是她一直以來從未想過的,這是一直以來她從來不去想的,這是一直以來她從來不敢去想的!因為她就是不肯不願不敢!那是她最最不願承認的!那是她最最不可原諒的!
可是此刻,無論願與不願,無論敢與不敢,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頭,以巋然之姿要她正面而對!
一步一步的後退,微顫著身,瞪大著眼,慘白著臉,一直退到帳門,依靠著,平息著,半晌,抬手,指著對面的人:“久微,你欺負我!”
簾一卷,人已失。
“到底是你欺他還是他欺你又或是自己欺自己?”久微輕輕鬆鬆的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笑著,“你也該看清了,該決定了!你要以我們的周全來安你心,那我也要你的周全來安我心!
元月八日。
天晴,風狂,鼓鳴,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劍光寒,殺氣沖天。
東末最後的、最激烈的、最著名的一場大戰便在這東旦鍍上展開,後世稱為“東旦之決”。
“這一戰,我想我們彼此都已期待很久,期待著這場決定命運、決定最終結果的決戰!”皇朝對著身旁的玉無緣道,金眸燦亮的望向對面的對手。
“玉無緣位列四公子之首,這一戰便看看他能否當得這‘天下第一’的名號,看看我們誰才能位列‘天下第一’的皇座!”蘭息平靜的對身旁的惜雲道,黑眸遙遙望向對面的對手。
王者的手同時揮下,那一刻,戰鼓齊響,如雷貫耳!戰士齊進,如濤怒涌!旌旗搖曳,如雲狂卷!
“喬謹!齊恕!棄殊!徐淵!”蘭息召喚。
“在!”四人躬身。
“東、南、西、北四方之首!”手指前陣。
“是!”
“金衣騎與數月前已不可同日而語,皇朝御兵之能當世難尋!”惜雲目光看向戰場上銳氣凜然的金甲士兵感嘆道,“今日方是真正的四大名騎之會!”
“端木!程知!穿雲!後方三角!”蘭息再喚。
“是!”
惜雲轉頭看看他:“你如此布置我倒真不知你打算以何陣決戰。”
“何須死守一陣,戰場上瞬息千變才可令對手無可捉摸。”蘭息淡淡一笑道。
惜雲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怕任是千變萬化也逃不過一座五指山?”
“正想一試。”蘭息側視。
“皇雨!”皇朝目不移前方。
“在!”皇雨迅速上前。
“去吧,中軍首將!”
“是!”皇雨領命。
“雪空!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