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跌跌撞撞的,衝出了營帳。
第69節:半朽(10)
但逐峰的笑聲卻一路都在頭頂漂浮,她摔了很多次,又爬起來,一身都是傷。
【白髮】
dòng冥國亡了。
半年之內,雁行國的軍隊猶如天降的神兵,戰無不勝,功無不克。當蝶羨痴痴的站在牟酈皇城的最高處,俯視腳下這片因戰爭而潦倒混亂的土地。
她的心,空空的。
曾經以為,復仇,是人生里最痛快的一件事qíng。但這願望達成,她卻猶如失去了生的意義。不知道何去何從。
當初,她離開逐峰的軍營,拿著赤帝書投奔滄離,滄離盛qíng的款待了她。也是在那一晚,她留在他身邊,男子以暖暖的唇,溫柔的愛撫,告慰她這一路的艱辛。
她在他的懷裡,仿佛要被揉進他的骨頭裡。
那樣激烈。
那樣深摯。
但她卻在恍惚的呻吟間,聽到自己的唇齒里爆破出另一個男子的名字。滄離也許聽到了。也許沒有。而她的眼角,倏而就溢出淚水來。
然後。
滄離的野心並沒有得到滿足。他親自率領了軍隊,繼續朝著dòng冥國的南面而去。在那裡,還有邏劫、笸蘇、復狸等等十餘個巴掌小國。
蝶羨亦隨行。
她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協助滄離使用赤帝書。她就像滄離的左膀右臂,毫無知覺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倒在血泊里。
三千枯骨。漫漫huáng沙。
當軍隊行至復狸國境內駐紮。某夜。軍營里來了刺客。起初,蝶羨看見的只是一個矯捷的身影,和一頭白如雪的頭髮。
刺客是蒙面的。
但是,某一個瞬間,刺客拔劍朝著滄離而來,蝶羨看見他劍上的龍紋。她猶如被雷擊中。僵在原地。不做任何的抵抗。
劍身四周散發的戾氣幾乎要傷到她。
那一次刺殺是不成功的。滄離毫髮無損。他在營帳中質問蝶羨,你剛才為何走神?你認得那刺客?蝶羨淡淡的說,不,不認得。
但她不敢去看滄離的眼睛。
似是心虛。
夜色更深的時候,蝶羨走出營帳,抬頭望天空有yīn翳的雲層,和月亮稀疏的光。周圍都是雜亂的野糙。在遠處一片樹林的邊境,有很多螢火蟲,上上下下飛舞著,織出一條發亮的綠色絲帶。
蝶羨呆滯的走過去。
她記得以前跟在逐峰身邊的時候,也常常經過深夜有螢火蟲的風景。逐峰似乎特別喜歡它們。那神態,就像在欣賞一幅優美的畫卷一樣。她於是學著逐峰當初的樣子,站在螢火蟲的包圍之中,任由那些小東西停在她的髮釵上,鑽進髮絲里。
突然。
蝶羨看見樹林中有人影慢慢的透出來,螢火蟲的光,將對方照亮。她怔住。看著男子滿頭的白髮,猶如心口受了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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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節:半朽(11)
他真的就是逐峰。
他沒有死。
但逐峰卻不告訴蝶羨,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那無藥可解的巨毒沒有拿走他的命,為何他滿頭的青絲染了雪,為何他又要出現在這裡,刺殺滄離。
無論蝶羨怎樣問,逐峰都只是冷冰冰的說,我希望你不要cha手這件事qíng,儘管你對我下毒,我卻不希望你死在我手裡。
就像一個耳光。
辛辣的,狠毒的,落在蝶羨的臉上。
未幾。
滄離攻下了復狸國的都城,將雁行國的大旗cha在城牆上。為了犒勞軍士,他在京中設宴,三日三夜,歌舞不歇。
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刺客再次出現。
依舊是白髮,蒙面,龍紋劍。但那盲目的衝鋒,狠辣的招式,比從前更甚,空氣中仿佛能嗅到對方孤注一擲的決絕。
然而。寡不敵眾。
逐峰失了手,被吊在城牆的高架上,烈日曝曬著他,他的傷口因重力而拉扯著,疼痛蔓延至全身。滄離對他,有說不出的恨意。
他拷打他,問他為何要行刺,他只是悽然的笑,什麼也不說。
那天,滄離回到復狸國的宮殿,看見蝶羨,他垂頭喪氣的樣子立刻就收斂了起來。他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容光煥發。他說,我們捉到了逐峰。
蝶羨臉色驟變。
就是那樣的一個趔趄,一個怔忡,甚至是瞳孔里一點曖昧的光,都觸怒了滄離。他重又恢復他的bào躁脾氣,對著蝶羨吼,你是不是心疼了?
蝶羨啞然。
一直以來,蝶羨都覺得滄離對她是沒有任何真感qíng可言的,他是為了赤帝書,又或者,再加上她的美貌。
她看不出對方一絲一毫的愛憐。
她問,你打算如何處置他?滄離說,就由著他那樣吊在城牆上吧,風chuī,日曬,雨淋,他會饑渴疲憊而死。
蝶羨不再問。轉身離開。
她害怕滄離看穿了她的內心。她的內心,在聽聞逐峰落難的一刻就已經有了盤算。她要救他。赴湯蹈火。
粉身碎骨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