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哪怕麥樂,哪怕我最親愛的奶奶,只要我看到huáng小詩腦袋上那塊禿掉的疤,心裡是這樣揪揪的痛。
而這個時候,在窗前梳理頭髮的huáng小詩,很敏感地發現我在看她,就會很匆忙很慌亂地紮起還濕漉漉著的頭髮,漂亮的瞳孔里閃過一抹溫柔的倔qiáng。
可是,我知道,這塊禿疤對於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來說,是多麼大的傷痕。
如果,我告訴你,huáng小詩除了洗頭髮時,頭髮是散著的,其他時候都是緊緊的束成馬尾,藉此來掩飾禿斑。哪怕是夜晚睡覺,她都這麼緊緊地緊緊地綁著馬尾辮。我想,她一定是害怕,如果散著頭髮,那個陳舊的禿疤會令她整個夢境都是體無完膚的疼痛。
看到這裡,你們會不會討厭我?討厭我,讓一個女孩,讓自己那麼親密的朋友,受這樣的傷?
是的,買“巴依老爺”和“阿凡提”那天,我明明是知道她有一個很兇悍的繼母!我明明是知道,她的繼母總是這麼千方百計地折磨她為難她!我明明是知道,她如果回去得太晚,極有可能會遭遇訓斥!
但是,我想到了訓斥想到了責罵想到了為難,我確實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殘酷的傷疤!如果知道,我是絕對不會為買到“巴依老爺”和“阿凡提”,而傷害了huáng小詩。
我寧可一輩子赤著腳走路,如果huáng小詩腦袋上的疤,會重新長出濃密而漂亮的頭髮。
(三)柏油路上的找尋
而此時,那個間接傷害了huáng小詩的“巴依老爺”卻命殞於摩天輪。
我看著路面上的車流如織,想到“巴依老爺”極有可能被滾滾車輪壓得“腦漿迸裂”,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傷感侵襲而來——我又想起huáng小詩腦袋上那塊禿禿的疤。
我一廂qíng願地認為,這雙拖鞋的結合,是導致了huáng小詩禿疤出現的原因。而今,它們卻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分離了。那麼,這樣看來,huáng小詩腦袋上的那個傷疤是不是就存在得太滑稽太莫名其妙了呢?
本來,還有這雙拖鞋來做我替罪的羔羊,分擔我心裡的罪惡感。而此刻,這隻替罪羔羊突然要消失了。我便成了這個世界上,huáng小詩腦袋上那塊傷疤僅存的導致者了。罪惡感突然失去了分擔。
你們是不是又更討厭我了?
因為,從頭到尾,我是一個如此不敢擔當的女孩!只會故作輕鬆地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大話。
那一天,當我從摩天輪上下來後,直接衝到了公路上,在車水馬龍中,尋覓著曾在自己腳上的鞋子。
滾燙的柏油路面,赤著單腳的我,就這樣來來回回,像一隻焦躁的田鼠,來來回回地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果實。或者說,像一個兇手,急於找到自己的同夥,來減輕自己的罪行。
可是,我卻沒有再看到,我親愛的“巴依老爺”。
它確實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如此莫名其妙。
“阿凡提”孤孤單單地在我的右腳上,沉默不語。我孤零零地站在路邊,一副很文藝青年的模樣,對它說了一句:你很想念它,是嗎?
梧桐那麼傷引子(四)鏡子裡的思念
你很想念他,是嗎?
這一句話,我無數次對著鏡子說過。
每一次,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問,你很想念他,是嗎?然後,就會緊緊閉上嘴巴,不回答。鏡子裡,只留下一個女孩委屈的眼睛和堅qiáng的臉龐。
這個糾結,從我八歲那年開始。
很小的時候,我就變得異常愛美,經常在媽媽的梳妝鏡前,臭美不已。為此,他曾悄悄給我買過一個很小的鏡子,圓圓的,包裹著粗糙的綠色的塑料殼。
當時的他,大手粗糙,布滿了為生活奔波的裂紋,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溫暖我的地方。
那天,他將我抱在腿上,把鏡子放到我的小手裡,然後,心滿意足地笑,對奶奶說,你看,咱家姑娘懂得美了。說完,擦擦頭上的汗水,哈哈地笑。
我一直都記得他的笑,記得他的笑容沿著他臉上的笑紋綻放成花一般模樣。記得是那樣的深,那樣不可替代,不可忘記。因為,我曾經和我的弟弟,可愛的莫帆,一同喊過他,爸爸。
當然,這只限於我八歲之前。
麥樂說過,傷感的回憶容易讓人老,比較不合適我們少女。所以,我努力讓自己儘可能少地記起這段不快樂的往事。
但是,2005年的5月5日,在我丟失了“巴依老爺”之後,卻忍不住又想起。原來,“巴依老爺”與“阿凡提”永遠是無法相親相愛的,就好比,如果我恨我父親的話,便永遠不可能去原諒他。
原諒他在我八歲那年的離去。
只不過是我八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這個男人便就此離去。我常常會想,他是不是懼怕做父親的責任啊?所以,才會在當年,就那麼,一走了之。
(五)圈養在心底的蛇
2005年5月5日。陽光之下,還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