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靠近,讓我再看他最後一眼,讓我跟他講講,綁架是壞事qíng,小孩子是不該這麼做的!可是,他們卻不肯放手,不肯讓我告訴他。
可是,你們知道嗎?如果我今天不告訴他的話,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了。
在那些警察的包圍之下,在他們整理莫帆的屍體的時候,突然一個jīng美的盒子從莫帆身上滾落,滾過那些警察的腳下,落到我的腳邊。
小小的小小的胭脂盒。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撕裂。
這個,應該劉他偷偷準備給我的生日禮物吧?那個小小的盒子,jīng美的盒子,我曾經在電話里跟麥樂說過的慕司腮紅。
它就這樣嬌弱無依的滾落在我的腳邊,就像小小的莫帆一樣,無依無靠的樣子。它的遍身都浸滿了莫帆的血水。
而這樣的胭脂,我又怎樣擦上我的臉?
終於,我瘋了一樣地廝打那些警察,用我的手,我的牙齒對他們冷漠控訴著,最終,張志創擺擺手,他們才鬆開了壓制我的手。
我連滾帶爬地跑到莫帆身邊,撕心裂肺地痛苦哀嚎!我看著他單薄的身體,冰冷的雨地里,看著他那雙永遠也閉合不上的眼睛,我的雙手不顧一切地去堵住他腦門上的傷口,試圖不讓他的血繼續流!我想那些法醫準是弄錯了,他剛才還喊我姐姐的,怎麼可能現在就停止呼吸了呢?
可是直到我的雙手沾滿了他冰冷的血,直到我感覺到他的身體是冰冷的僵硬的,我的心也終於枯死在這個雨地里了。
咿?
莫帆,你的腦袋上怎麼戴了這麼大的一朵紅花啊?小男孩戴花是會被笑話物。快摘下來吧,要不的話,胡為樂笑話你的話,你可不許回家跟我哭訴!你要敢給我哭訴的話,我就將你打成一朵七色花!
咿?
莫帆,姐姐在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你個小懶豬,不許睡了!不許睡了!快起來!哈哈。姐姐,你一定在裝睡!姐姐知道,我剛才說你戴花不發看,你肯定生氣!你果真是小心眼啊。
咿?
莫帆,你這朵大紅花用的是什麼染料啊?太劣質了吧?褪色這麼快,你瞧瞧,你瞧,它們都從你的腦袋上裉下了紅,一道一道的,在雨水的沖滌下,蜿蜒到姐姐的腳邊了。
莫帆,你醒醒啊!
求求你了,你醒醒吧!
以後,姐姐再也不打你了,姐姐再也不罵你了,你醒醒吧!
求求你了。
好啊,你還給我裝睡,看我不揍醒你!
我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碰著莫帆的臉,等待他突然醒來,很不滿地看我一眼,說,姐姐,別吵我了,還沒睡醒呢!
我傻乎乎地笑著,說,莫帆,你快醒醒啊,姐姐要帶你去補牙齒了啊。姐姐再也不算計了,不再小氣了。姐姐給你補一顆最好的牙齒,不找江湖醫生給你湊合了。你快醒來哈。醒來咱就去。
紀戎歌看著眼前的一切,眼裡的痛楚,如燃燒的火,熊熊不止。他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將我抱了起來,緊緊地抱著,試圖將眼前這殘忍的一切從我心中抹去。
我仰臉,看看這個男人,我笑,我說,你看哦,你看你幫莫帆戴上的這朵大紅花多好看啊,你看,多好看啊。
紀戎歌緊緊抱住我,緊緊地。他說,莫chūn,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要這樣!
我輕輕地將食指放在嘴巴上,對紀戎歌說,噓——
然後我從他的懷抱里掙脫,繼續爬到莫帆身邊,他腦袋上的血流滿了地,和雨水jiāo織在一起。
突然,閃電再次閃過。
我輕輕給他捂住耳朵,喃喃,莫帆,小時候,你最害怕閃電打雷。現在,你再也不必怕了。可是,可是你如果還是害怕的話,誰來保護你啊?
這時,一聲沉悶的慟哭聲撕破了我的耳膜。
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
哦,這個曾是我多麼熟悉的聲音!只是從我八歲那年它便消失了。怎麼?它怎麼突然出現了。
這個時候,我回頭。
卻只見一個中午男子,蒼老,瘦削,戴著手銬腳鐐,此時的他,bào雨之下,脆倒在這蒼茫時間上,慟哭嘶嚎!
眼前。
他那昏迷的白髮蒼蒼的老母!
他那死去的十七歲的兒子!
他那陷入迷亂的十九歲的女兒!
或者,他在監獄之中,等了那麼多年,一直在想,他進入監獄時,那個六歲的小男孩現在應該長成翩翩的少年了吧!應該繼承了他的眉毛他的眼。
他想過了千萬次父子重逢,卻沒有想到過,最終的這一天,見到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張志創對那些押送的人說,已經完成任務了,將他帶走吧!
那一刻,我的大腦突然閃爍過無數個奇異的念頭。
如果!
如果沒有於遠方的話,那麼我和莫帆不會生活得這麼辛苦!如果沒有這樣的辛苦,莫帆也不會有今天這樣悲慘的境遇!
是的!
是的!
是他斷送了莫帆的幸福莫帆的快樂!現在的所有一切,都是他十一年前種下的因,所以,今天,他才在莫帆的身上結了痛苦的果!
就是那時,我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十一年的痛苦和屈rǔ,終於在莫帆死去的這一刻,爆發了起來!
我走向他,慢慢的走向他,這個男人,我的父親,於遠方!他在慟哭之中,看到了我,滿眼絕望的愛憐。